小玉眼泪婆娑地点了点头，缓缓站了起来，溸离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并没有伸手去扶她。而小玉起身起得缓慢，转身却是迅速无比，她头一抬，眼睛里立即露出了凶光——那是只有厉鬼才有的目光。

“小玉”浑身携着巨大的戾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溸离扑了过去，锦渊正欲伸手去拦，却不料溸离竟是快他一步，走到他前面，像是有意要去迎“小玉”一般，“小玉”也好不犹豫，一把抓住溸离的脖子，她的手此时已变得尖细枯长，如磨锋的利刃，死死抵在溸离脖颈处。

锦渊厉声道：“放开她，你还能有条出路。”

“不要过来！”“小玉”后退一步，似乎有些畏惧，却又立刻尖声道：“呵，出路？你觉得我还会在乎那些吗？哈哈哈哈哈，我早就没有出路了！”说着，又将脸贴在溸离耳旁嗅了嗅，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笑道：“好姑娘，你若是想帮我，便借你的阳气用用，我还是头一回碰到像你这么干净的阳魂，你放心，等我找着了嫣儿，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溸离却是十分冷静，面色如常，她伸手握住抵在她脖子上的尖细的手指，朝相反的方向发力，快速侧身用力拧转，接着又立马用肘部抵住“小玉”的要害，即刻便将其制服，形势瞬间逆转。

溸离道：“聂娘，是你罢？“

“小玉”尝试着动了动，挣脱不成，冷笑道：”你们早就发现了罢？还在跟我惺惺作态，哼，本以为你就是个爱多管闲事的蠢丫头，没想到还有点脑子。“

溸离道：“你说对了，我的确是爱多管闲事，但我打从一开始想管的就是你这张画皮，聂娘。”

阴间的鬼分为很多种，穷鬼，缢鬼，无头鬼，狰狞鬼……其中，画皮最为变化莫测，法力高强，令人防不胜防，藏身于人皮中，不仅吸食人魂，还会吃人，后将皮留下，以随时更换各种不同的新皮。

聂娘道：“不论人界鬼界，我覆着小玉的这张人皮，举止神态皆与她无异，足以以假乱真，被我骗过的人不及其实，自以为已经掩藏得很好了，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且不说这里还有个鬼中之最冥王锦渊，就单论溸离，她好歹也是一活了几千年的血灵，哪里的戾气极重，哪里有怨灵，哪里有恶鬼，谁是凡人谁是妖怪，她又如何会分辨不出？只不过她想再给聂娘一个机会罢了。

她曾放出无数恶灵又亲手杀了他们，她也曾想——或许，那些恶灵还有愿意向善的呢？但她为了自证清白，和神一样，以最粗暴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尽数将那些恶灵全部杀光了。原本这些恶灵只是被封印在鼎中，他们原本还有机会活着，甚至其中可能还有愿意赎罪的，他们原本可以不用死，或者说不用在那一刻死。

只可惜说什么都晚了，曾经她没有给他们机会，现在，溸离只想给面前的这个恶灵一个机会，同时，也是给她自己一个机会——或许她能不用杀他们，或许还能有另一种方式来对待这些怨念极重的厉鬼怨灵们。

溸离道：“我与恶灵也算打过交道，尤其像你这样阴气极重的恶鬼，他们恨不得立即挖人心吃人肉，连一点理智也无，怎么会平白无故躲在这里哭？我信你说的事是真事，愿意给你机会，我也给过你机会，可你……“

溸离看着这张圆圆的脸，竟还是有些不忍，又道：“聂娘，我再说一次，若是你肯就此作罢，老老实实去地府接受审判，赎清自己的罪孽，或许有朝一日你还能再次投胎为人……”

“做人？傻子才想要回去做人！我就是要杀了这些人，杀了他们，让他们也来尝尝我的苦……不，我要让他们受比我重百倍，前辈的苦！”

聂娘的头发已经散乱，如杂草般缠绕在她的脸上，更显疯魔。

见聂娘想要挣脱，溸离又紧了紧手道：“你到现在还不醒悟，与其让你再装可怜到阳间招摇撞骗吸食活人阳气，倒不如让我先来给你练练手，看你此番能不能得逞。”

聂娘覆着的小玉的皮逐渐褪下，露出了一张已经腐烂了的脸，锦渊给溸离说过，厉鬼之所以为厉鬼，不仅在于他们较平常的鬼而言力量更为强大，更在于阴暗暴虐会驱使他们持续作恶，且越阴狠的厉鬼法力越高强，但同时，也会被自身煞气所反噬，需要不断吸食活人阳气来维持自身，否则便会腐化溃烂而死，永世不得超生。

溸离看着聂娘的脸，叹道：“你看你，好歹曾经还有点人样，现在没了外面的皮，你怕是自己都看不下去了罢。”

锦渊皱眉，却是按捺住没有出手，他知道溸离为何会要管这怨灵，她心中一直埋着的事，须得她自己解开。

须臾间，聂娘仰首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竟是猛然迸发一股巨大的力量，挣脱了溸离的压制，紧接着她飞身而上，迅速朝溸离的眉心袭去。

溸离却是毫不紧张，慢悠悠地划破手指凝出血灵剑，笑道：“我这血于旁人是滋补圣药，于你这种厉鬼可就是剧毒了，不是谁都有机会尝尝血灵剑的滋味的，你心生得如此黑，我便帮你洗洗罢。”

“少说废话！拿命来罢！”聂娘呲道，携着巨大的戾气攻击溸离，似要把对方撕得粉碎。

溸离丝毫不惧，亦飞身而上。聂娘形体轻盈，移动极快，虽是一具腐烂的躯体，却像影子般紧紧随行，又飘忽不定。溸离微微凝眉，若要像之前一样彻底地制住聂娘可能需要点时间，而以她现在的体力根本没法耗下去，必须速战速决，可这就意味着她只能对聂娘出杀招，否则恐会反过来受聂娘所伤，不过那样也没什么，毕竟有锦渊在，只是因为她想先自己解决罢了。

应付一个厉鬼溸离一个人足够。怎料聂娘却是比预想中的还要狠厉，许是之前已经吸食过不少阳魂，法力比一般的厉鬼还要强劲，每一招都殊为致命，溸离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低低笑了笑，她知道锦渊一定会帮她，每次麻烦都是她自找的，却总是要锦渊来替她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