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辞?!”
溸离难以置信道:“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来的这?你来这里作甚么?”
“怎么这么多问题,“夜辞已完全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反问道:”你这么聪明,不妨猜猜看?”
溸离道:“我猜不出。”
夜辞道:“你难道就不认为是重颜让我来的吗?”
溸离道:“不可能,除非他不知道我在这,他若要找我,一定会亲自来的。”
“你还挺了解他的,确实不是他叫我来的,”夜辞注视着溸离,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他笑问道:“失落吗?”
溸离摇头,“我知道他不会来,他来了我也不会跟他回去。”
夜辞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轻噫了一声,转而问道:“那如果是我要带你走呢?“
溸离警觉道:“你想做什么?”夜辞毕竟也是天帝的儿子,虽然没见过他的实力,但想也知道,能轻轻松松就到无念还不被她发觉,实力肯定不会弱,与他来硬的话,溸离真不一定赢得了他。
夜辞哈哈大笑,完全不复在天上时的那般儒雅,他道:“你不就是因为想知道你族人知道你母亲怎么样了才被害成这个样子的么,回去看灯罢,你会主动来找我的。”
说罢,还不等溸离再问什么,就瞬间化作一股青烟,消失不见了。只有他那句“你会来找我的”一直萦绕于耳,不曾散去。
溸离被夜辞这一下搅得心神不宁,她甚至都不知道夜辞来这里的目的,重颜不来找她也便罢了,可夜辞为何会来找她?还变幻成了重颜的样子,似乎是想借此带她走……夜辞为何要让她跟他走?难不成如他所言,这回真的是跟血灵族,跟她母亲有关?
在她还没变回血灵的时候,想找一点线索难如登天,而事到如今,线索却像是被她这个磁极吸引了似的,接二连三主动送上门。
那么夜辞此番说的,又会是真的吗?还是说,他也在骗她?可他骗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越想越头疼,无念之境是不能再待了,溸离烦躁不安地回到冥王府,恰逢锦渊不在,正好免了溸离对他的解释。她回到自己房间,呆坐了坐,半响,还是没忍住,似乎定了决心,又像是受了蛊惑一般,起身打开柜子,将藏在深处的盒子拿出,放到桌上。
她刚伸手欲把盒子打开,却又犹豫了,不论如何,只要什么都不知道,事情总不会变得更糟,只要不按照夜辞说的点燃这等,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一切还是如常。
可……还能怎么更糟呢?她就像是只干渴的鱼,哪怕只有一滴水,也会迫不及待地去舔去喝去吮吸,她睡了好长好长的一觉,睡醒了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她的家人,族人,她所熟悉的一切都不在了,只剩下了自己。
再来一次,她还是会打开乐之给她的镇灵尊,只因那里面可能有血灵的灵魂,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可能。所以,现在,她亦不愿放弃这个机会,哪怕夜辞在骗她,害她,她也要飞蛾扑火,试一试。
想到此,她将盒子打开,拿出了里面静静躺着的琥珀琉璃灯。
放蜡,点燃,然后……
沉入梦里。
又是一片红枫林,和重颜的枫林苑不同,此处的枫树更多也更为茂盛,整片的红叶像疯狂燃烧着的焰火,甚至比火还要耀眼。枫叶发出哗哗的响声,落叶起舞,却一丝萧索也无,反而让人感到欢愉和雀跃。
红叶极致地散落,高大又挺拔,如果说九重天上的枫林苑还有些许纤细娟秀,少女纱裙拖地般的柔情,那么这里,就宛如天边的云霞,永不下落的日暮,是叫人惊叹的壮阔。
这里似乎刚落过雨,枫叶中还散发出阵阵泥土里淡薄的清香,泥土和叶也都是湿润的,经过雨水的洗涤,红得更为夺目,天地间仿佛已连为一体,暮霞情酣,又一世外桃源。
溸离同样像个隐形的游魂似的,既无法执起一片落叶,也无法在地上踏出声响,她一步一步向前走,枫林深处,竟有一处院落,院落十分朴实,跟无数平常的人家没有两样,可溸离依稀听见里面有动静,已忍不住朝里面走去。
“你这手艺可真是谁也学不来的,天上的织女都没你织得好。”
屋内,两个女子正坐着说话——溸离惊讶地捂住嘴,竟是母亲和天后!
两人虽然模样与后来无异,可穿着打扮都更为年轻,母亲身着浅紫色的衣裙,明眸淡眉,兮若流风,美得不可方物。霎时,溸离已泪眼盈眶,太久了,太久没有见到母亲了,那强压在心底深处的思念被即刻唤醒,这是她的母亲,是整个世上最疼爱她的人,哪怕这里是假的,是幻境,她也想就这么待在这里,永远不要醒来。
“瞧你说的,哪有这么好,”兮宁笑道:“是你之前给我说觉得袖子边缺了点纹饰,我闲着便帮你改了改,还担心你怨我毁了你的衣裳呢。”
天后又拿着袖子看了看,似乎是真的打心眼里喜欢,她道:“怎么会,这么好看的纹饰,普天之下再找不出第二件了,我这衣服穿上,都舍不得脱下来了呢。“
兮宁道:“你若喜欢,我便再给你多做两件,我前两天刚去了趟人间,又学了好多花色。”
天后道:“咦,你去人间也不叫上我,还有,你有这闲工夫东跑西跑,倒不如到天上去陪陪我,玄德现在忙得很,连吃饭都是我自己吃。”
兮宁道:“他刚任天帝,自是有很多事要处理的,我总去天界影响也太好,倒不如你常来,让千岩多打点猎回来,我给你做你爱吃的吃。”
天后笑着持起兮宁的手:“我知道,我现在是请不动你啦,现在我倒还真希望自己再生场大病,这样你就又能去照顾我了。”
“别胡说,”兮宁笑骂道:“身体可不是闹着玩的,对了,现在你感觉怎么样了?若还是有哪不舒服一定要给我说。”
“早就好啦,有你在,再疑难的杂症也治好了,”天后道:“你和千岩现在还在给别人治病吗?”
“对,不过我去的少了,都是他在做,”说着,兮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现在还早,他应该还有一会才回来,而我嘛……”
“你怎么了?”
兮宁微微一笑,似有些许娇羞:“我现在要养精蓄锐,好好照顾他。”说着,用手轻抚了抚腹部。
“啊!你……”天后又惊又喜,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嗯。”兮宁点头,看着自己还尚未隆起的腹部,眼里满是温柔。
“太好了!太好了!我有小侄儿了!”天后说着,便将耳朵往兮宁身上凑。
兮宁忙推开她:“现在能听得到什么,再说,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我就想要个女儿。”
天后道:“女孩儿我也喜欢,以后跟我儿子配成一对儿。”
兮宁乐道:“那你还不抓紧,到时候年岁差太多聊不到一块可怎么办?”
天后道:“小个千百岁也不打紧,再说了,等他见了那么好看的姐姐,肯定别的姑娘都瞧不上了!”
二人说说笑笑,完全不知道溸离的存在,而此时溸离几乎控制不住要向母亲奔去,可她刚走到两人所坐的桌前,周围的景致就开始剧烈的变化,一阵天旋地转——
再看,枫林和小屋早已不见,而眼前,竟是母亲穿着一袭红衣,披散着头发,跪坐在天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