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广州给李丽珍建议回家开店，她第二个月就回到了四川老家，开始筹备开店的事。

她母亲是自贡人，嫁到了万县，逢年过节要随母亲回自贡老家看看亲戚。她计划在万县或者自贡经营YIBOYO饰品店，两个地方都有亲戚熟人，有什么事情可以有个照应。母亲家是自贡城边农民，父亲是万县的农民，母亲家的亲戚随着城市化进程，宅基地和农田都成了城市空间，虽然是非城市户口，但也已经算城里人了。

国家补贴的相关费用，也正好拿来做做小生意，她的舅舅们，基本上就在自贡经营不同的小生意：大舅开日杂店、二舅开了一个床上用品店。相比之下，在自贡开店，应该能有更多资源可以帮到自己。自贡，是她理想的开店城市。

“陈哥，我回到四川有段时间了，一直在筹备开店的事情，所以这段时间也没打扰你。我想在自贡开饰品店，你有空的话，来帮我参谋参谋？我在自贡刚住下来。”她拨通了陈达昌的大哥大。

“哦，自贡啊？要得。那我安排一下时间，来找你。”

陈达昌一直惦记着丽珍开店的事情，他真心想帮助她。内心的善良驱使他帮助这个用青春和身体换生活的女孩，内心的荷尔蒙和多巴胺同样在驱使他和她靠近。

陈达昌找到了一号桥摩托车修理店的胖子，邱哥的徒弟。

陈达昌觉得学摩托车驾照和汽车驾照都是学习驾驶，他想一次搞定两个驾驶执照，花同样的时间，效率更高。胖子听说是邱俊介绍的，立马丢下手里的工具，给陈达昌递烟点火。

“邱哥是我师傅，我当年学厨师是他的大徒弟。后来邱哥服刑去了，我也就改行修起了摩托车。”胖子深深吸一口烟，憋口气，吐出一团白烟。

“啊？！邱哥服刑？”陈达昌有点意外。

“啊？！你还不晓得嗦？哎呀，不好意思，我多嘴了，多嘴了。”啪啪给自己假假两耳光！

“哎呀兄弟，你啥意思嘛？我真不晓得哈，我晓得了也不会多嘴，你放心哈，放心放心。我叫陈达昌，是邱哥朝天门小商品市场做生意的邻居。他让我来找你帮忙考摩托车驾照的事情。其它邱哥的事情，我真不知道，但是他人很好，我也相信他。今天来找你，就是问问驾照的事情。”

“邱哥是我师傅，那年我们和客人打架，我把客人的手指砍断了，还有个师兄把客人的肚皮割破了，这些都是后来邱哥帮我们扛的。

他一个人去服刑坐了3年牢。他说我们年轻，不能有污点，服刑就在弹子石四川省二监狱。后来我们几个徒弟就都来了重庆发展，主要是可以经常去弹子石探望他。这个事情真不怪邱哥，他是我们的好师傅。”胖子边说边狠狠吸着烟屁股，“不是他，我们估计现在只能回家种田了，犯过刑法，哪里有人敢要我们？”

“难怪他说他在弹子石住了几年，原来是住国家的房子，吃国家的皇娘啊。呵呵呵，胖兄弟，莫担心，邱哥现在日子过得很滋润，我也不会提起这个事情。那个驾照的事情，你帮我问问？”

“摩托车驾照考试要排队，我帮你插队，我认识驾校校长，学习理论知识，理论考过了，就是路考，考完了就拿驾照。快得很。”胖子坚定而骄傲地抬起了头，“这事，一般人花钱才能搞定，我不用。”

“这样嘛，我去报名，该花钱就花，就是要快一点，可以吗？”

“要得，等我电话。”

过了几天，陈达昌就拿到交规的书，对他来说，这书本太薄，规则太简单，全是基于数学和逻辑学编写的规则。只需翻看一遍，交规全部了然于胸。一般考生要先去机器模拟考一次，他正式考试那天直接去了。

考试全部是选择题，他用了7分钟就做完了。当场评分，满分。

胖子接到校长的电话，“胖子，你那个啥朋友哦？7分钟就把我们的考试题全部做完了，还是满分，有考生举报说我们作弊，帮他事先准备好了答案。你帮我喊他重新来一次驾校，我们要再考一次，这次学校纪委的同志也要参加。要不然我们一身污水，说不清楚了！”

胖子感到事关重大，纪委出面了，弄不好要问责校长。

其实校长最怕的是有人举报他私下收钱，给人插队学驾照。这事一定要尽快帮校长解决。他挂完电话，骑摩托车飞奔朝天门。先到了开半天的邱师父这里，说明了来意。邱哥带他找到了陈达昌。

“再去考一次？为啥呢？”陈达昌没搞懂怎么回事。

“昌娃，这个事情现在被人举报了，影响到校长，说是包庇你，作弊。如果你能再去考一次，纪委的人监考，校长就没事了。你算帮邱哥一个忙吧。”邱哥拱了拱手。

“哈哈哈，你们还不了解达昌吧？他是重庆大学数学系的保送生，莫说考汽车交规，就是考飞机交规，他也只需要几分钟。”木丹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所有人惊讶地看着陈达昌。胖子、邱哥、晓慧，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拿大哥大的书生。

第二次复考，纪委派出了两个监考员，校长也到场了。一批学生进了考场，陈达昌被安排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两边各坐一个监考员。

“现在是上午10:00，我开始答题。”陈达昌拿到卷子，对两位监考员说了一句。

这是一张单独出的卷子，是国家交管局直属驾校记录委员会办公室独立编写的考卷，为了避免作弊，这个卷子在考试前，一直存放在纪高官的包里。

6分钟后。他交卷了！

“现在是10:06，我答题完毕。”他还是淡淡地对两个监考员说了一句。起身离开。

下午，校长就来找胖子了，一定要让胖子带他去认识一下陈达昌。因为这次，又是满分。

校长破天荒地买了条烟，要送给陈达昌，说给他添麻烦了，办学这么多年，算是见识了什么是神童，这个交规，他们做过统计，最快交卷的及格考生也用时20分钟。

陈达昌觉得离开校园的世界虽然复杂，但是社会运行的规律和法则，还是离不开科学。当你具备某一方面的成就，就一定能吸附能量和人际关系。他对于数学的痴迷，奠定了他的学习能力和思考能力，记忆力也通过数学找到了记忆方法，学习方法，也通过数学得到了优化。

“小陈啊，我很欣赏你的才华，登门拜访一下，表示感谢和敬仰。”校长挤在进货的人群里，文绉绉地说着与饰品格格不入的内容，“今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快说啊。我先告辞了。”

一个星期以后，陈达昌拿到摩托车驾照的时候，他却愣住了，驾照的准驾车型一栏印着：BD

这是可以驾驶货车、9座及以下客车、三轮摩托车、两轮摩托车的驾照。这个驾照，一般人最少要两次路考，一次交规考试，前后耗时1年，花费8000元左右才能搞定的两个准驾车型，他在一个月内，一次搞定了。

修车的胖子，也感到惊讶，“校长真帮忙啊！”

1997年1月15日，陈达昌拿到了自己的驾照。

摩托车他是很熟悉的，读初二的时候，就已经能偷偷开亲戚的大宝马。他看过一遍如何驾驶摩托车的书，离合器与油门、档位配合，第一次骑车上路，就能轻松换挡上路行驶。拿到驾照这天，胖子把自己的五羊本田125借给他试了试手。

虽然冬天，长江大桥上刺骨的江风掠过他的耳朵，他依然喜欢这种追风的感觉。

他告诉胖子，这个摩托车他要借1个礼拜。

他要骑车去趟自贡。

他告诉木丹，他要去自贡发展一个代理商，可能要花几天时间。有事打电话。

天刚亮，他就出发了。

一路国道、省道，陈达昌像极了各个县用摩托车跑生意的摩的，清一色的五羊本田125，每过一处乡场，都有人招手搭车。他也来者不拒，能送的，都给人送到目的地。这一路还赚了一箱油钱。

这天正逢赶场日，各个乡镇的主路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客车货车都老老实实堵在乡场的两头，任凭摩托车和行人在里面挤来挤去。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他就进了自贡市区。

按照丽珍的建议，他住进了檀木林宾馆。

这是一家幽静的园林宾馆，自贡市政府指定的接待宾馆，宾馆俨然一个偌大的公园，参天大树随处可见。在当地被誉为没有星级的五星级宾馆，房费却和广州的小花园宾馆差不多。

李丽珍已经在宾馆大堂等他了。

办好手续，到了房间。

看着满身是土的陈达昌，丽珍说，“陈哥，你辛苦啦！先洗洗吧，你看上去像个跑摩的的。哈哈哈哈。”

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还干净，有头盔遮着，脖子已经黑乎乎一圈了，衣服裤子上都是灰尘，“那你等我一下，我冲洗一下哈。”

“这里有浴缸可以泡澡，你肯定冷透了。我给你放水，你泡一下，要不一天你都是冰冷的。”丽珍跑进去，把大大的浴缸刷洗了一遍，开始给他放泡澡水。

他还是第一次泡浴缸泡泡浴，满满的一缸水，放满泡泡，热气从泡沫中升起。把整个身体浸泡在热腾腾的水里，巨大的浴缸，伴随着浴室喇叭里的钢琴曲，他享受着寒冷过后的温暖。把自己沉到浴缸底，憋着气，让自己包裹在水中。

探鼻子出来换气的时候，丽珍也悄悄溜了进来。

又是第一次。第一次浴缸里泡澡。法国电影里的情节，在中国沱江边出现了。

他享受着久违的舒适，任凭丽珍摆弄。丽珍把他从脚到头搓搓洗洗，打扫干净，又从头到脚捏来蹭去于若即若离之间。他被温水和温存包裹着，不愿意睁开眼，思绪游离在四舍的蚊帐里，游荡在寒夜里温暖的被子中。他的身体被包裹在温暖中，分不清是水温，还是体温。

“起来吃饭了。”丽珍把他从床上推醒。

“陈哥，你是真的累了，倒床就睡。已经睡了几个小时了。出门吃点东西吧，自贡的夜市很多吃的。”丽珍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

“哦，不好意思，你等我一下，马上好。”

他躲在被子里穿好了裤子衣服，“去哪里吃？”

“灯杆坝。很多好吃的。”

灯杆坝是自贡的老街，白天是最大的菜市场，晚上则是很多小吃摆摊的地方。他们找了一家牛肉汤锅店，热热乎乎地吃了一餐正宗的自贡黄牛汤锅。简单的汤料，涮着上好的自贡黄牛肉，沾一下自贡富顺的豆瓣酱，简单而丰富。

吃完两人都直呼过瘾。

第二天，两人就骑着摩托车开始逛整个自贡城区。从老城区的最传统的自贡百货大楼，到新开的五星商厦，再到小店一条街，一天就把自贡逛得差不多了，基本上能了解到的饰品销售渠道都看了一遍。

晚上，丽珍的二舅请他俩吃饭，在解放路上西秦会馆对面的一家地道的自贡饭馆，欢迎丽珍来自贡。

丽珍二舅前些年在东方锅炉厂上班，后来家里拿了一笔不小的国家拆迁款，就离开单位自己做纺织品生意。在五星街上开了一个门面，专卖床上用品。经营几个大品牌的纺织品，日子过得不错。对丽珍也很热情，知道丽珍来了，一定要请吃饭。

“二舅，这是陈达昌，一包药饰品品牌的老板。”

“陈老板你好，这么年轻，厉害厉害！我是丽珍二舅，很高兴请你们吃饭哈。我是土生土长的自贡人，你们要在这里做生意，我肯定有资格给你们提建议。来来来，我们边吃边聊。”二舅很热情，点了不少菜，还要了一瓶叙府大曲，一定要请喝酒。

“你们来自贡做生意是肯定选对地方了！”

二舅两杯酒下肚，开始自豪地讲述他的理由，

“自贡有2000多年的盐业史，旁边的盐业博物馆是清朝陕西商会的会馆，初称西秦会馆。解放后1959年小平同志批准的第一批国家级博物馆，这里还是恐龙之乡，南国灯会，美食之府。东方锅炉厂，这可是我们上海人民和四川人民的结晶，国有大企业，效益好得很。每年有灯会，有世界各地来参观恐龙博物馆的游客，有来参观盐业博物馆的游客，盐业博物馆，全世界就这一个哈。自贡是四川精华之地，老百姓手里有钱，知书达理，东西好吃，人也很美！哈哈，你看看丽珍多漂亮！”

他继续演讲：“虽然是这么富足的地方，但是个体经济不是很发达。因为国营单位职工占人口比例很大，工厂效益好，大家很少下海做生意。所以你们看到没，每个百货公司的生意都很好，大家有钱买东西，可买东西的地方却不多。我建议你们啊，把店开在最中心的地带，去五星街找找门面，虽然相对贵一些，但是人流量有保障。李嘉诚不是说过吗，做零售生意，地段，地段，还是地段。”

陈达昌觉得丽珍的二舅的观点正确，自贡的确做饰品的门店很少，单一品牌饰品专门店更是一家都没有。

“二舅的观点我同意。敬您一杯！”虽然不胜酒力，陈达昌还是端起白酒干了一两。辣得直吐舌头。

菜上齐了，地道的川菜，莴笋叶打底的水煮肉片，辣椒面与花椒面都是传统的方法用菜刀剁碎的撒上后淋热油提味、炝炒油菜，也是辣椒面一起爆炒起锅、签签牛肉，是传统手艺的创新，就连一道素菜汤，做法也与众不同。一般是汤直接端上桌，而这家饭馆是把新鲜的生豌豆尖码在碗里端上来，然后厨师端上滚开的清汤煮豆腐，慢慢倒进海碗里，豌豆尖刚好烫熟，入口清香脆嫩。

陈达昌吃完这一餐简单的自贡家常菜，啧啧称叹，美食之都，名不虚传啊。

基本确定了把门店开在闹市区的策略，丽珍留在自贡找店面，陈达昌则打道回府。

摩托车行驶在四川腹地蜿蜒山路上，冬日的雾气带来寒意，成为阳光灿烂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