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箭射穿头颅，风穿进去在脑袋旁边说话的声音，是轻轻的。

方明壑撇开头，羽箭听语而过，在落日下拉出一道长虹。

雨池池叉着腰，身材曼妙，将轻语弓重新背回去：“嘛，真是的。明明是个渣滓，还生了张这样俊的脸，和这样俊的身手。喂，说好了的，从此以后你我互不相识，没事别来打扰老娘修习。”

“嗯，贫道自当听从雨小姐一应吩咐。”

方明壑站在白鹤背上，清风徐徐，向着雨池池行礼。

雨池池也坦然应着。

今日她没有拔出秋水剑，只以长弓箭雨应付，说来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两个人都明白，两年前在华山的那场不大不小、只有两个人知道的闹剧，到了今日，终于落下了帷幕。一个还算圆满的帷幕。

“喂，方明壑，从今以后，你叫我姐姐。”

“诶？为何，贫道好说歹说也算是爷爷辈吧？”

“屁个爷爷！你不叫，我想不开。”

雨池池伸手掩住唇珠，舔了舔道：“这世上只有姐弟是可以勉强一起洗澡的。你叫我姐姐，我就只当你年幼，两年前洗剑池里面的事情便一笔勾销。”

“刚才不是说了互不相识的吗？”

“你又不是头次行走江湖了，女人的话你也信？哦，合着我说啥你信啥，哪有这样听话的弟弟，你咋不去死？？”

“那、那好吧，姐、姐姐。”

“真乖。你过来，姐姐揉揉你的脑袋。”

方明壑依言靠了过去，然后就被雨池池揪着耳朵开始托马斯螺旋爆炸：“乖弟弟，我是姐姐，你听不听我的话？”

“哎哟、啊哟！！——听，我全听着！！——”

“那好。”

雨池池松了手，拍了拍，皱眉道：“你身上咋这么脏，耳朵边上也藏污纳垢？算了，不说此事，咱们说正事。如今既然是一家人了，那咱们华山欠了武当的那些钱……喂，方明壑！狗日的，别飞啊，别让老娘在朝阳台看见你！！”

好吧，方明壑落荒而逃，结局的确算是圆满。

……

……

兔兔跑得很快。

一路汪汪汪汪叫着，横冲直撞，接连追上了不少排名在前面的门派。云梦泽就这样靠着广寒宫送来的外挂，接连超越了点缀山、青霞谷、长生庙，来到了第三的位置。前面是第一的崆山派和第二的广寒宫。

邓瑶感受着山风洗礼，忽然心悸，有芒背在刺的视感，便问兔兔道：“小家伙，你可感应到了这股煞气？”

兔兔摇了摇脑袋，脚下一蹬，将广寒宫甩到了后面，开始赶超崆山派的地位。

身后，周思苦笑了笑，方甜对云梦泽的诸人挥手，榶榶和常常齐声呐喊：“兔兔，你是广寒宫的护法神兽，加油啊，你得拿到榜首才行！！”

当然，风声太大，除了邓瑶捕捉到了些许信息，其余人是什么都没听见的。

林殊辞看了眼谷春榶，略有沉吟，而后与邓瑶道：“师妹，怎么了，发现了什么？”

“不太确定是不是感觉生了错。”

邓瑶忽然想起来日暮时分，自己的房门被人敲开这件事情，皱着眉思索后道：“师姐，纯净山庄的人也来了华山。而且，此时就在咱们附近。”

“你说谁，珠瞳？”

“大概是吧。我也不清楚，只是那种感觉，应该是他没错。”

“那到了朝阳台得与各位豪杰说说。纯净山庄是四大邪门，说不定是收了瓦剌的银子要来华山杀人，由不得不防备。”

“难道没有可能是与中原武林一道抗北吗？师姐，再黑暗的邪门，也是中原的邪门，不是那北蛮的邪门。”

“兴许吧。”

林殊辞叹了叹：“但愿如此。不过能防备的始终是不怀好意之举，若是有心抗北，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了。就是怕，武林内与纯净山庄有过间隙的那些门派，怕是不答应。”

邓瑶回想起那股子被啃着脊骨的阴冷感，打了个寒颤，说道：“没什么好怕的。纯净山庄的快剑快得很，他们啊，等到剑摆到脖子前面，就由不得不答应。”

……

……

日暮息宁，满月出华。

戌时两刻，朝阳台地处华山之高绝，到了这里已经是常年冰封。虽说十月，但随处都下着鹅毛大雪。

朝阳台底下的长风驿马站台，有武林宿老熙熙攘攘站在此处，指点着下面各显神通登山而来的武林晚生。

第一批人依名次排列，依次是华山派、广寒宫、崆山派、云梦泽、五毒门。

华山派的雨池池后来居上，踩着白雪一提一收，如飞鸟招迎、白雀轻跳，姿态从容轻松，快速接近着朝阳台。

长风驿马站台下面每间距三米，便种一颗松树，共计种了333颗松树。雨池池一跃便是两棵树，此等速度是其他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而周思苦到了此处，眉头微皱。因有树木存在，玄羊扇的风力减弱不少，而且一路飘飞上来，内息也耗损不少，这好不容易拿到的第二的优势怕是很快就会失去。

帘仙也好不到哪去。拽剑术虽然奇快无比，而且体力耗损不大，但是对挥剑的那只手负担尤其大，帘仙的右手隐隐已经抬不起来了。如若不然，也不会叫周思苦赶超。

反倒是云梦泽与五毒门，这俩门派借助妖兽横行，越往后兽类的体力优势越是明显，竟是逐渐逼近了前三甲的存在。忽然，兔兔与猛虎同时咆哮，一同发力，将周思苦与帘仙甩在了身后，去追逐那榜眼的存在！！

被两个门派同时赶超，周思苦面色不变，榶榶有些怅然若失，常常则对着兔兔挥舞拳头加油打气。而方甜，则往身后看了眼，只见白雪飘飞，盖了一层又一层，武当派弟子的身影，竟是一个都没有看见。

武当派来了那么多人，她唯独在看谁？

“师妹。”

周思苦揽过方甜的细腰，沉声道：“抓紧我，要飞了。”

……

……

风——

大风——

暴雪狂风！！——

周思苦猛然扇动玄羊扇，一股灼热的火焰浪涌而出，将左右的白雪全部化成沸水，击打而出！！狂风席卷，热潮浪涌，帘仙与猛虎、九尾妖狐受到的影响最为盛大，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断了前进的节奏！

帘仙挥剑挡下冰棱，自然没法再施展拽剑术。冷着脸，剑挑白棱，回敬一道剑气，却被方甜姑娘挥手打出来的一只竹叶青给挡住，这时候，双拳难敌四手，帘仙无不感慨若是雅环在自己身边多好。

兔兔和老虎则是因为胆子小，藏身到枝干巨大的松树后面，不敢露头，所以耽搁了两边人的前进速度。任邓瑶与五毒门的人如何呼唤，它们就是倔强着把脑袋埋在雪地里，瑟瑟发抖，不敢出来。

最前面的雨池池则因为拉开的距离太远，暂时没有受到波及。

不过随着狂风席卷，周思苦直接腾飞而起，踩着十余丈高的松树前行。点点绿影在脚底下掠过，风翻衣角，雪染白鬓，颇有神仙眷侣的味道。

雪地底下。

榶榶：“十七，大师兄抱着师姐走了，把咱俩单独留在这里是几个意思？”

常常：“嗐，几个意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呗。嫌咱俩碍眼，这么明显了，你还……”

常常像往常那般伸手摸着榶榶的脑袋，但是同样的姿势，同样的高度，这次摸到的却是一片柔软的香怀。软软的，甜甜的，有些烫手。

榶榶：“……”

常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