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到了。

昨晚华安下了层薄薄的积雪，一日未干，此时倒影着一个个穿云而过的江湖翘楚，踏雪无痕，颇有几分豪爽风味。

领头的不必说，自然是青桐。这个武当山下来的牛鼻子样样都好，轻功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不比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清流名客差多少。一蹬、一蹬、又一蹬，人便从山梯上「嗦」了上去，快得很，让跟在后面的帘仙、周思苦，只可望其项背。

“怎这么慢？”

“师叔祖，我不是第一吗？”

方明壑骑着一只纯白色的鹤，自底下盘旋上来，与青桐平齐，训道：“江湖豪杰齐聚于此，各有精擅方向，一块青天录，你真当是比试轻功来的？比的自然是各项综合能力，到达朝阳台的时间只是成绩而已，过程上是不看手段的。”

“不看手段？”

“不错，我与你说，目下你是第一，但等会儿就不是了。”

青桐顺着方明壑的指引，确保脚下的落足位置，往身下面看去——只见风起云涌，竟是一场大乱斗！！其中的主角很多，但是青桐认识的，叫得出名字的，也就结伴而行的那几些人。

周思苦挥动玄羊扇，一股狂风扯动，将周围登山的人横七竖八甩出去，这还没止。似乎是从前些日空降华安这件事上得到启发，周思苦一手牵着方甜、榶榶、常常，另一手继续挥扇，一行人活像是绳子上的蚂蚱，乘风凌虚，飞了上来。

“道长，我们先走片刻，朝阳台见。”

擦肩而过的瞬间，方甜和青桐打了个招呼，然后武当派就变成了第二。

接着，崆山派的来客也发力了。崆山派不善轻功，但前年能在天青录上夺得榜眼，靠的是另外一样技术，拽剑术。

帘仙慢悠悠向上攀山，一步一个脚印，十分沉稳，落在队伍的最后位。看似已经放弃了战斗，但实际上，帘仙冷静的大脑在急速思考，很快就思考出一个可行的路径，风向、偏转、角度都是俱佳，然后手一抖——手中长剑激射出去，在空中开辟一条道路出来！！

雅环气喘吁吁在人群里呐喊：“师兄，加油！！”

长剑与青桐擦肩而过，帘仙紧随其后，看了眼方明壑，便无言继续向上。这下子，武当派变成了第三。

青桐有些无语：“师叔祖，这帘仙使的是什么功夫？如此神奇，有点御剑飞行的意思？”

“拽剑术罢了。借助长剑破开风阻，理论上剑有多快，人就有多快，他修行的还不到家。不过，应付你的这点轻功是足够了。”

“原来如此。”

……

……

这还没完，江湖上这只是青桐数得出名字的，还有青桐数不出名字的。

擦肩而过、擦肩而过、擦肩而过，第四第五第六，很快武当派就落到了第八名。相比较武当派在江湖上偌大的名气，这几乎是一个烂得不能再烂的成绩了——当然，作者都这样写了，自然是在暗示这个成绩可以更烂了！！

林殊辞与邓瑶，还有云痴三个人，三个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姑娘家，居然也与青桐擦肩而过！！

“你们为何——”

邓瑶笑了笑，说道：“兔兔还真是厉害。哦，今夜是月满，身为广寒宫的护法神兽，兔兔在月出时吸食月华可以变身，今晚月亮出来的早，这就是兔兔本来的模样。”

一只巨大的九尾妖狐托着三个姑娘家，「汪汪、汪汪」叫着将青桐甩在了身后，一跨一越就是老长的距离。九只洁白的狐尾摇曳，让青桐开始怀疑人生，自己明明是武侠小说的主角，为何身边的都是修仙的？

身为神仙转世的方明壑尤不自觉，盘膝在白鹤上打坐，看向身边累成狗仍在坚持登山的青桐：“你悟了吗？”

“师叔祖，我悟了。投机取巧，往往会得到巨大的暂时收益，但是却对事实真相无补。从山脚开始的这半个时辰，虽说我的名次在一个一个下滑，但是轻功却更加熟稔，脚力和速度都更快更强了。”

“……”

方明壑好想说「都是通读1087本道藏，为什么只有你读废了？我学会了？」但是话说不出口，因为离镜死的早，青桐是自己一手带大的，这样说岂不是在往自己脸上抠金？？这可不行，方明壑好面子的很。

然后，「唰唰唰刷——」许多白鹤与青桐擦肩而过。

青弄骑在最后那只鹤的背上，与方明壑挥挥手：“师叔祖，我们悟了，我们先上去啦，朝阳台再见~~”

“……”

“……”

这下子搞得好尴尬，两个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幸好，武当山牛鼻子最不怕的就是尴尬。青桐强行硬咳两声，打算打破沉闷的氛围，却又听「嗷呜嗷呜」的声音，南疆五毒门的那些家伙骑着猛虎与青桐擦肩而过……

又听「哐当哐当」的声音，西方蜀门的长老驾驶着机关傀儡兽，一蹬脚，从青桐脑袋顶上飞了过去……

“再见！！”

方明壑乘鹤高飞，立下决心，这孩子没救了，乘着赶时间，还是关照下三小道的飞行进度吧！虽说那三个家伙不太靠谱，每每投机取巧，但现在这样争分夺秒的场合，青桐的靠谱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其实，若说飞行速度和轻功手段，方明壑无疑是登山的所有人中最出色的那个。随随便便，闭着眼睛御剑飞行都可拿第一——只不过那太丢脸了。方明壑口碑再差也是祖师级别的辈分，和三代弟子抢什么榜单名次，掉身价。

就这样想着，方明壑乘鹤白云，往前面的武当派弟子方向追去，只是忽然——

“方明壑，看打！！”

一点惊鸿自天空坠落，片片白雪如寒光凛冽。

正是华山派的稀世剑法「落花打潮」，由雨池池施展。此时方明壑飞到了一面白雪山崖前面，落花打潮激起来小片的雪崩，白雪滚滚，势若天威，冷风寒冽，袭击而来！！

不过都没什么用。

方明壑一巴掌挥出大风将白雪拍落，没了风雪的阻挡，白鹤拉开了与剑光的高度。雨池池不会飞，只好在悬崖边上止步，对着耍无赖的方明壑气得跺脚。

“……”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可以降方明壑的话，那定然是谷春榶无疑。但是如果说谁可以治方明壑的话，那定然是雨池池无疑。

她从背上将轻语弓取下来，腰间箭囊里抓出羽箭，拉满弦月，暮光与月华齐齐照耀下来，染在金属箭头上面，显得这是开天辟地、神骏威武的一箭——

“方明壑，此箭过后，你若不死，两年前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