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

雪地那边，指挥着众人撤退的李寒梅忽然回过头，细语喃喃，不敢相信。

烛钩轻轻开口，音色中说不出来的酸楚：“我本已经到了上面的，但是却放心不下华山派的历历目目，所以今夜偷闲，我便回来了。师弟，抱歉，上次太匆匆来不及告别，今后华山派的担子就要全靠师弟承担了。”

他的确活了。或者说，他从来都未曾死过。

已然是仙凡有别，烛钩苦涩说道：“我今日，是为公事来的。”

然后，老人珊珊然从青玉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薄雪，笑看着从前的故人，华山的故景：“真美。华山的风景虽寒冷，可是无论何时总瞧不厌。”

“我已是人外客、天上仙。从此以后，若是凡尘间不出现什么大的事情，如灵剑出世、妖魔作祟，我怕是无法再下界来的。师弟，以后我便看不见你了。”

“原来如此。师兄，你且安心做那天上仙吧，华山派都有我呢。”

“对不起，对不起。”

老人嘴角抿出苦涩的笑容，不敢再看李寒梅一眼。

然后，老人举起手指着紫色的月亮——刹那间，雷罚滚滚！

那蓝色的云海仿佛活过来，开始扭转成旋涡，其间的神雷也不再打落，而是随着云海扭动的方向开始汇聚、凝结力量。武林诸人越走越远，已经到了栈道上头，离得比邓瑶还远，可是在此处也能清晰感受到来自龙渊那边的滚滚天威，不胜压抑。

“那是，龙？”

有人惊呼。

而只见当所有的出世雷劫汇聚在一起，在旋涡的中心处，一只昂首咬天的银色雷龙赫然凝聚出身体。张牙舞爪，冲着握着灵剑的珠瞳便从云端俯冲下来，张嘴咬去！

“你是我亲手打造出来的凡尘第一剑，自然不能陨落在这雷劫下面。这是你的劫，我会亲自为你护法，让你渡过此劫……但这只是第一劫。从今往后，我不在你身边，这凡尘间的劫难却依旧会寻到你的身上，一劫又一劫，到时候你可莫要害怕呀。”

似乎，是对着灵剑在说话？

还是，对着灵剑背后的人在说话？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兴许，李寒梅知道，老一辈的人知道，可是，没有人开口去回答、去述说、去提起那从前发生在华山绝顶的风花雪月！

“剑来！”

老人，举起手！

「铮！」

那灵剑欢快轻鸣一声，奋力挣脱少年的束缚，却无奈少年的力气实在太大。淡蓝色的剑气横冲直撞，已经将少年的手臂割开得血肉模糊，可就是无法脱离少年的掌控！

“剑是我的！”

珠瞳——冲着老人怒吼！

然后竟然高高跳起，双手持剑就冲着老人举起来的手臂劈砍过去！——一剑——染血！可是，却是染的香风剑的血，香风剑，碎了！！

「嘤嘤！！嘤！」

香风剑是烛钩大师青年时打造的稀世宝剑，后面赠给了武当山离镜真人，之后又当做迎娶李香香的聘礼还到了华山。李香香死后，烛钩在洗剑池陪了它整整24年，所以它怎敢伤害烛钩？？

当剑刃砍到烛钩手上时，香风悲鸣，竟是自行折断销毁！！

两块剑的碎片，划过珠瞳的脸颊，仿若鲜血的轨迹！

“灵剑尚且知道感情，你呢？你知道吗？”

烛钩大师的手臂仍然举着。

但是因为珠瞳的靠近，这只手臂在灵剑崩碎的刹那间捏紧，明明还和赢珠瞳的脖子隔了老远的距离……可是，在珠瞳眼中看来，老人身上的金色丝线忽然间活过来了。攀附在老人举起的手臂上面，织出一只巨大的金色的手掌，随着老人捏拳的动作，金色手掌忽然袭击而来捏住了自己！

在其他人看来，便是烛钩大师隔空捏住了珠瞳，提在半空当中。此种手段，已然是仙家中人。

“神、神仙。”

“神仙，吗？”

有人感慨，有人兴奋，有人质疑……总之怀着和华山派不同的亲密程度，世态万千，不一而足。其间最高兴的大概就是楚留香了吧？毕竟，这件事情被传扬出去，能大大激励起武林诸人的气势；

而最难过的，那应该就是来自塞北的混在诸人间的奸细了吧。

“龙！”

又有人惊呼。

只见，那自从九天上云端坠落的银龙，穿越了遥远的天外天的距离，也终于将庞大的身躯，挤进了这狭小的凡世间！

“我问你，可曾知道感情？”

“我自幼受尽人事苍凉，不曾感受过温暖。你问我可曾知道感情，那我问你，又可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少年，奋力挣扎、嘶吼！撕心、裂肺！

“罢了，罢了，这都是你的宿命。”

“狗、屁、宿、命！老子要是信命，早他妈在我爹死的那年，就死了！老子，不信！”

老人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然后，老人举着珠瞳，两个人的身子向着银龙坠落的轨迹飞去，在半空中被银龙一口咬住，咽进了肚子里面……而这也是烛钩大师故意的。毕竟，这银龙要是真坠落在龙渊这儿，即便烛钩已经受命成仙，也无法完全避免华山派的损失。

而在下面的诸人看来，却是烛钩大师在化解银龙的危机。用神仙的法力，化解凡尘间的灾难。

“……华山派弟子听命！”

“弟子在！”

李寒梅领着华山派弟子跃上长风驿的屋顶。

这里视野更加开阔，能够看见发生在龙渊那边的事情。而且，这里距离烛钩大师也越近，几乎能够感受到烛钩大师的体温；

不过，因为撤退需要时间，华山派的人跳上屋顶时，只来得及看见烛钩大师和那不知名的少年被银龙吞下这幕。

“恭贺师兄，得道成仙！”

“恭贺烛钩师伯，得道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