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瑾趴在枕头上,享受着独家待遇,适应了一开始的酸痛过后,就舒服的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之间,突然一个激灵,忙睁开眼睛,侧着头看向姜玉姝问道:“林欢喜那丫头呢,怎么回来这么久都没有看到她。”
“林明安那小子昨天上山去了,请我过去陪着丽娘,原本算算时日,你最早也得明天才到家,所以你回来之前,我跟她都在丽娘那边呢。”姜玉姝看着林明瑾的侧脸慢慢悠悠的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歇,有节奏有韵味一般在林明瑾的肩背游走。
说着说着想起上午林明安的作态,冷冷一笑。“林明安那家伙,明知道你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个劲儿的黏着丽娘,看我下回怎么收拾他。”
“是该好好收拾了,我在村口遇见他的时候他也没跟我说你不在家。”林明瑾应和着姜玉姝,要是不给玉姝找点事情做,玉姝又要找我算账了,好兄弟,关键时刻就靠你了。
刚把好兄弟推入火坑还不忘添把柴的林明瑾趴在枕头上懒懒的问道:“那林欢喜呢,你把她一个人丢在林明安那个不着调的哪儿万一把林欢喜给带坏了咋办,本来就一肚子坏水,在歪点儿就没眼看了。”
“丽娘还在呢,林明安那家伙见着丽娘乖的跟个猫一样。还能翻天了不成。”姜玉姝嗤笑,显然是忘记了自己巴巴的守在林明瑾身边的模样。
“这叫机灵,什么叫一肚子坏水,再说了,这样才不会叫人轻易的给骗了去。”
“你就惯着她吧,哼。”
姜玉姝闻着房间里满满的醋味,果断的换了个话题“刚刚不是还嫌弃那个小混蛋吗?那现在追着一个劲儿的问的人是谁?”
也没有等林明瑾的回答,看着人醒了,手上也就不在收着力,换了战场,开始新一轮的揉搓。
“嘶~”
原本已经适应了力道,不怎么疼的林明瑾顿时龇牙咧嘴,刚刚好不容易冒出来点的父爱顿时给疼的挤出了脑海。
“嘶……玉姝,玉姝,轻点,疼。”
“现在疼一会儿,总比接下来疼几天的要好。本来就弱不禁风的,还一直赶路,能的你。”
原本整整两天的路程,愣是给提前了半天,想也知道,肯定是在路上马不停蹄的往家里赶。马车又不减震,没把人颠散架就不错了。
姜玉姝想到这人毫不顾惜自己的在马车上窝了这么久,手上一重。
不好好给你吃点苦头,下回再来这么一出可还行。
夕阳西下,余晖照在院子里的桃花瓣上,多了一层朦胧美,母鸡带着一群毛茸茸的小鸡围着树打转。
花枝颤了颤,配合着屋里林明瑾的惨叫和求饶声,动静结合,真真的,言语形容不出的美来。
半晌,姜玉姝神清气爽的从房里出来,看着院里的美景,舒坦的撑了个懒腰。
哼着调子溜溜达达的把手里的盒子放到储物房去。身后房门大开,独留林明瑾一人在床上哼哼。好一副雨打梨花后凄凄惨惨的模样。
这边还没等林明瑾缓过神来,姜玉姝就已经放好东西折回来了,双手抱臂倚在门上,看着林明瑾趴在床上动也不动把头埋在枕头里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乐不可支。
伸手敲了敲门,示意林明瑾回神。“乖乖,起床啦,我们去接林欢喜回家,你再躺下去,晚上身子又该不舒坦了。”
话语刚落,自己就摸了摸嘴巴乐呵了起来,“说不定,这个点过去还能蹭顿饭。”姜玉姝一想到,等会儿林明安看到她俩的模样,顿时身心就倍感愉悦。
林明瑾磨磨蹭蹭依依不舍的从床上起身,原本从京城到双河村,月余的路程。一路上风餐露宿灰尘扑扑的自己也勉强能受的住,可只要玉姝在身边就不由自主的娇气了起来。
这种感觉真的是……美滋滋啊。
林明瑾虽然面上一副饱受摧残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好的模样,可心里却悠然自得乐在其中。
林明瑾自幼聪慧懂事,但是毕竟年幼之时就远离父母。
林家叔父遭逢大变,虽有家人关怀慢慢的走了出来,但毕竟孤零零一人,形单影只。又没有再娶的心思。加上林父正值升迁关头,晚上回家还要教导两个孩子的课业,疲惫不堪,林母照顾生活起居绰绰有余,教导功课却有心而无力。
林父林母一合计,问了林明瑾的意见后,便把林明瑾送回老家。于是年幼的林明瑾便跟着叔父一起长大。原先这只是权宜之计,可后来林明瑾跟着叔父一起生活倒也习惯了,也不忍心再抛下叔父独自一人,便没有回京陪伴父母膝下成长。
只是每逢父母亲生辰会进京逗留两三日,若是年关空闲林家京中一脉便会举家回乡与林氏族人一同祭祖,因此一家人倒也没有生分。
林明瑾就这般从小跟着叔父一起长大,叔父纵然关爱有加,但是严厉非常。一个执掌族学,教导学子的人教养一个稚童,虽然学业上是大材小用,但是对于稚童的父母之爱却是懵懵懂懂,随心而已。
而林明瑾从小便自主独立,有自己的主见,不然当初想着送他回老家时也不会询问他的意见,因此家人也都放心不已,平日里看着倒也没有觉着有什么不对,等长大了长辈们才恍然发现不对劲时却为时已晚。
林父林母叔父他们虽然盼望着林明瑾的心中就够有点执念有所求有所需,但是心里也知道希望渺茫,毕竟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个性如此,强求不来。
直到遇见了姜玉姝,姜玉姝是林明瑾短短二十二载里最大的执拗。固执而又坚定。
说起两人初见,正是在林明瑾二十二岁等其兄殿试之后一路上游山玩水回乡的路上。
途径河中府时,听闻距离府城七十里地有一山,山上开满红杜鹃,乃一男子为心爱的女子所种,五月时节,漫山遍野的杜鹃等待着男子携着心爱的女子把手同游。
若是往昔,林明瑾顶多听听就罢,但是这次也不知为何,初闻时,脑海里便不由自主的浮现了满山遍野的红杜鹃。转念一想既然现在也无事一身轻,便前去瞧瞧漫山杜鹃的风采。
五月时节,河中府一带已然热了起来。途径茶肆,车把式询问了雇主后,便在茶肆中落脚歇息片刻。
将将坐下,官道上便传来两三驭马声,抬眼望去,官道拐弯的尽头,两三匹高头大马争先恐后像较着劲似的奔驰而来。
马蹄踏在许久未落雨的地面上扬起灰尘无数,林明瑾坐的位置抬头刚好看向官道,只见遥遥领先的是一个身着白色内袍玫红色外衣劲装的女子,银色的冠簪把头发高高竖起。距离有些远,看不甚清脸,但是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干脆利落,英姿飒爽的劲儿。
后头紧追的是一男一女,二人皆是一身劲装,高头大马,虽然落后前头的女子但是二人之间的距离倒是相差无几。
遥遥领先的女子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沥泉山庄现任庄主的幺女,姜氏玉姝。
从小跟着父亲和两位哥哥一起习武,一杆沥泉枪使得是出神入化,比起两位哥哥有过之而无不及。
年少成名,英姿飒爽。与其枪法同样出名的是潇洒不羁的性子,可谓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在林明瑾打量着姜玉姝的同时,姜玉姝也第一时间看到了林明瑾。在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乡野之地,难得看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长相极合姜玉姝胃口的书生。
坐在简陋的茶肆中那存在感比起三岁小儿抱金砖于市还要吸引人。
毕竟是在赛马,眨眼之间,姜玉姝就到了离茶肆不远之处。
移开目光,姜玉姝砸吧砸吧嘴,眼里多了一丝兴味,等到快要经过茶肆之时,嘴里发出一声哨令,马儿应声及止,将将停在茶肆门口。
手上一个使劲,利落的翻身下马,把缰绳缠好。跟马儿低声私语几句,顺了顺马头上因为疾驰而乱成一团的鬃毛,便示意马儿去树林里自己觅食去。
安抚了这匹没有跑尽兴的小祖宗,后头的两人也追了上来,刚好停在姜玉姝跟前。
两人是姜玉姝阿娘李娇娇娘家哥哥的一对龙凤胎。比姜玉姝年岁要小些。
娇娇在闺中便是父兄的掌中宝,即使成了亲也没有丝毫变化。加上姜家也不远,兄妹的往来因为距离反而更密切了些。
哥哥李天章妹妹李云锦,两人打小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如出一辙的上蹿下跳性子,让李家父母头疼不已。
想起妹妹娇娇家乖乖巧巧的阿姝与两个混球的年纪相仿,还有两个年纪轻轻就已经跟其父习武的大侄子,李父便把俩小孩囫囵打包丢到妹妹家,毫无一丝心虚愧疚,美其名曰:人多热闹!
………………
说起两人名字由来让人哭笑不得之余还为俩兄妹紧紧的捏了把汗。
李父也是江湖世家出身,但是不爱武偏喜文,可又没有学文的天赋。但是还就不放弃,死磕到底。
年少时,气的李家祖父三天两头的就是棍棒伺候,家里那叫一个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就这样十几年过去,李父在父亲的棍棒下硬是活生生的用血泪阐述了坚持二字,及冠后更是一心铺在了诗词歌赋,文人墨客之风上,如果不是娘子彪悍异常,估计也就没有云锦天章啥事了。
直到有一天,月黑风高夜,哦不,月明星稀夜,李父一时兴起,把酒望月,乘着酒兴洒洒洋洋挥毫泼墨就是一篇大作。
等到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晃晃悠悠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从书房的榻上起来,看到随从收拾放在书案上的笔墨,一时之间都不敢相信是自己所写,李父的适应能力是被李家祖父日复一日锻炼出来的,很快就接受了确实是自己所作的这个答案。洋洋得意之余,立刻抄录下来并附上书信,请妹夫也就是姜父品鉴一二,宿醉后的头痛消失的无影无踪,堪称神剂良药。
姜父不同于李父的偏爱文,年少时就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不然李氏娇娇,李家的掌上明珠也不会一见倾心。
姜父也不是第一次观摩自家大舅子的大作,李父每每觉得自己作出的诗词歌赋都是独一无二,惊艳绝伦的时候总是会抄录一份飞鸽传书给姜父,请他鉴赏指点一二。
当然,也不乏炫耀之意。
久而久之,姜父从最开始的一头雾水,知其意后绞尽脑汁翻来覆去的看大舅子送来的诗词文章争取从中挖掘出一二优点到后来的面不改色,看过一遍就能毒辣的分辨出其中精华优点所在,并放大加以来自亲人的鼓励与夸奖。
二人书信之频繁,让人叹为观止。
甚至李父为此还专门培育了一对信鸽用来交流切磋,这次一如往昔,信鸽扑掕扑掕的落到窗台上。
姜父都不用上前直接从外观就能一眼看出是自家大舅子的来信,可见其出现的频率之强。
姜父一脸凝重的看着窗台上的信鸽咕咕咕的直叫,准确的说……是信鸽脚上的书信。
半晌,几不可闻的低低叹了口气,迈着略显沉重的步子起身往窗台走去。绞尽脑汁的回忆自己上次回信的内容,想着争取这次做到不重复有创新。
但展开书信一看,粗粗扫过一眼,一向自诩稳重的姜父罕见的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字迹…………字迹没错,还是自家大舅子龙飞凤舞存在鲜明的手笔。
但是这内容………这进展…………这骑的怕不是千里马的升级版……万里马哦。
这下倒也不用琢磨怎么回了,忍不住再从头到尾的一字一字的看过去,时不时或低头沉思,或眉开眼笑。
等心满意足的放下手中的书信,便迫不及待的在书案上铺上新的信纸,由心而发不带一丝停顿流畅不已的就是一顿感慨。
发表了自己的理解与建议后,就是对妹夫进步神速的欣喜与鼓励,末了还毫不吝啬笔墨的大肆夸奖了一翻。洋洋洒洒的写满了整张纸,意犹未尽的放下笔。
起身把书信绑好把信鸽放出去后,又拿起信纸翻来覆去的观看揣摩,一炷香过去,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想了想把诗句抄录了下来,唤人送到自家媳妇儿面前才作罢。
至于后来姜父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大作如同悬崖直降一般猛的恢复原样后的失望也只能自我安慰了,后来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姜父一直暗戳戳的想把自家大舅子给灌醉再来一篇传奇佳作,可惜,只有醉。
而李父自从把书信送出去以后,整日里比自家怀胎八月的媳妇还要坐立难安,算算以往信鸽来回的时间,临近快到的时日里,更是一天到晚的盯着天空,其专注程度几乎让人以为天上掉的不是馅饼而是金子。
好不容易等到了信鸽,迫不及待的拆开书信一看,乐的几个月都合不拢嘴。
等到媳妇瓜熟蒂落,一下添了两个胖娃娃,更是乐呵的当场直接晕了过去,气的李家祖父吹胡子瞪眼只想把这个丢人的家伙给赶出家门。
一下子添了两个胖娃娃,升为人父,喜是喜了,可李父整日里却是战战兢兢,都不敢靠近两个小娃娃。守着媳妇出了双月子,才慢慢的正常了起来。
原是准备让孩子的祖父来取名,可等到孩子满月李母提起的时候,李父脑海里立即想起自家妹夫的回信上的云锦天章四字。也顾不上自家老父亲黑着的一张脸,顿时嚷嚷说男娃娃就叫天章,女娃娃就叫云锦,所谓寓意好。
李父这几个月的反常,家人如何不知,更别提这两个月在李家人的耳边天天念叨姜父回信上的赞赏之词,李家人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话音将落,气的李祖父当即抄起拐杖就向李父打去,两位李家娘子手里各抱着个胖娃娃,经过这么多年的场面,下人们也没有人再敢上前去拦着。李父只好自己估摸着老父亲的身体,跑了几步结结实实的挨了顿打这才作罢。
打也打了,这几个月儿子天天乐的找不着北,李家祖父也看在眼里,虽然依旧看不顺眼但是到底也为自家的不肖儿子开心,加上两个宝贝孙孙的名字听着念着也还过的去,别别扭扭的到底是应了。
至此,李云锦李天章新鲜出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