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小姑娘,一直住在深山里,很深很深的山里,从小就被族人捧在手心里,宠爱万千。十三岁那年,她忍不住好奇的想到,山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从小被家人告诫山外面很危险,比山中最凶猛的毒物还要百倍千倍的毒。小姑娘从小天资卓越聪明伶俐没有吃过苦,栽过跟头,家人的说法不但没有让她胆怯反而更加好奇了。于是,她暗自谋划,终于……在一个清晨她出来了,一路上潇洒自在,对什么都好奇不已。从小与猛兽毒物为伍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美好的世界怎么会比毒物还要毒呢,直到有一天,她在一个镇子上救了一个人,然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柯梓缓缓抬起了头,看向院门外,眼神仿佛穿过了时间长河看见了那喜怒酸甜的悠悠岁月。
“她救了那个人,因此与他结交,两人兴趣相投很快就成为了好朋友。”
“然后呢。”
“然后小姑娘就被围攻了,命在旦夕,自己都快保不住了还不忘护着身后自以为的好朋友,最后……被好朋友给狠狠的捅了一刀。”
“小姑娘死了?”
“不,小姑娘被捅了两刀,一刀捅进了腹部,刀子狠狠的转动搅得五脏六腑都破碎不堪,一刀扎进了心脏,被小姑娘从小带着的护甲挡住了,只扎进了个刀尖,然后……刺激了小姑娘养在心脏里的银线蛊,小姑娘神志不清狂性大发,把围攻的人都给送进了阎王殿,除了那个好朋友。”
“放了他?”
“不,是要他感受一下小姑娘的痛,噬心之痛。”
“那小姑娘最后怎么样了。”
“跑掉了,跑进了一个山谷,山清水秀。”
“她受伤很重。”
“对,伤得很重,若不是银线蛊,可能早就死了。”
“银线蛊是什么?”
“呵,那可是个好东西,是小姑娘族里传了几百年的好东西,一条蛊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是不是个好东西。”
“听起来很贵重。”
“是啊,时时刻刻用心头血养,娇贵着呢,小姑娘族里几百年来一共也就两条,等到上一个宿主的血气不能满足它了,就得找下一个宿主,世世代代传承。”
“那小姑娘怎么样了。”
“等她醒来后,后悔不已。”
“后悔杀了那个好朋友?”
“那到没有,后悔的是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差点白白浪费了几代人的心血。”
“蛊没有死?”
“没有,只是虚弱的陷入了沉睡,奄奄一息,这意味着它需要更多的血气。”
“别人的血也可以?”
“对,但是小姑娘本就天真娇憨,在尘世嬉戏了这么久,看多了爱恨别离,下不去手。”
“那她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用野兽的血,白天捕捉野兽,晚上提取血气,花了整整两年,才勉强恢复了一二。然后她就离开了。”
“为什么离开。”
“山谷附近的野兽要么被她捉了,要么跑了,自然要离开。”
“那小姑娘最后去了哪里。”
“她被一个人追了整整一年,从水乡追到了漠北,从漠北追到了西南。”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打不过吗。”
“刚开始是因为小姑娘还没有恢复过来,打不过又不能用毒,都是些要人命的东西,只好跑路,后来就是因为觉着他很有意思,不是装出来的有意思,而是跟小姑娘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很奇怪是吗?”
“还好。”
“小姑娘就这么吊着他天南海北的跑,有时候他没跟上来,她还会倒回去看一看。”
“很有意思的一个小姑娘。”
“哼,哪里有意思了,就是一个记吃不记打的。”
“那小姑娘最后肯定跟那个他在一起了吧。”
“是啊,又一次倒回去的时候被逮了个正着,然后他们就着火堆聊了起来,当然,那个人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把小姑娘捆了个结结实实。”
“看上去有点不懂风情。”
“那都是他装出来的。”
“所以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可坏了,就是一个坏蛋,要是他想对一个人好可以把你宠到天上去,但是若是他狠下心来,比极北之地的万年玄冰还要无情冷漠,看见外面漫山遍野的杜鹃了吗,那是他给小姑娘的聘礼,算得上用心吗?”
“算的上。”
“还不止呢,他用了无数的心思,花了五年的时间带着小姑娘看遍了世上万般景色,烟雨江南漠北黄沙,奇峰险峻大浪滔天,春花夏雨秋丰冬雪,送给了小姑娘一个又一个惊喜。”
“果然是用心用情至极。”
“当时小姑娘也这么以为,满心满眼都是他,原本被背叛的伤痛被那个男人一一抚平,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成亲后的第二天,剜了小姑娘的银线蛊跑了,还把小姑娘困在了这小小的山谷之中,意外吗?”
“……意外,那然后呢。”
“然后啊,小姑娘第二天醒来美梦破碎,像是一夜之间被人狠狠的打进了地狱,银线蛊被人硬生生的从身体里剥了出去,元气大伤,功力也所剩无几,小姑娘那时候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幸好没有告诉他族人的聚集地,不然自己就算下十八层地狱也无法赎罪。”
“小姑娘肯定很想把那个男人给千刀万剐。”
“小姑娘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她想了很多,族人说的没错,外面的世界果然比山中最凶猛的毒物还要百倍千倍的毒。可惜自己明白的太晚了,小姑娘第四天从床上爬了起来,第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的干粮,很讽刺吧。”
“那个男人留的?”
“对,小姑娘当时很平静,没有撕心裂肺,没有抱头大哭,默默的填饱了肚子,可是当她走到山谷口看见外面的迷阵时整个人几乎都要崩溃。”
“小姑娘怎么会识得。”
“怎么会认不得,前几天才被男人揽在怀里握着手用毛笔细细的绘过,怎么会认不得。”
“小姑娘是用毒大家,阵法里的毒瘴和毒蜂应该不在话下。”
“那个时候还没有毒蜂呢,只有毒瘴,而且是小姑娘自己调配的方子,结果用在了小姑娘的身上,呵。”
“那她出去了吗?”
“出不去,毒瘴好解,迷阵不易。”
“直接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林子里埋了很多的火药,遇火即燃,林子里的毒瘴受到火烧就会变成另一种剧毒,若是有风,可传千里,一旦沾染,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会毒发,就算没有风,这方圆百里也免不了化为一片焦土,没个百年估计进一个死一个。”
“好毒的手法。”
“所以说比山中的毒物还要毒啊,可笑,他居然会用这样的方法来逼得小姑娘自困与山谷之中,不敢踏出林子半步。”
“我们过来的时候,燃了火把,没有发现火药。”
“因为小姑娘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把它们都给一一的清理了啊,为了避免有人误闯,小姑娘还在林子里养了一群毒蜂,林子外挂了木牌,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既然如此,小姑娘为什么不直接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去杀了那个男人。”
“因为那个男人在一个月后回来了啊。”
“小姑娘杀了他报仇了吗?”
“没有,小姑娘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会回来,不能出去就很平静的等,准备了无数种死法等着他,可是啊,那个男人不仅自己回来了,还抱回来了一个婴儿。”
“女婴?”
“对啊,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见到小姑娘笑的可开心了。”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男人让小姑娘帮他照管那个小女孩。”
“是那个男人的女儿吗?”
“他说不是。”
“那那个男人呢。”
“走了。”
“小姑娘把他就这么放走了?”
“是啊,小姑娘看着那个男人蓬头垢面,满脸的沧桑疲惫,眼底的愧疚爱意痛苦,小姑娘放手了。”
“太傻了。”
“是啊,太傻了,其实小姑娘有很多的机会可以下毒,但是小姑娘到底没有下手,其实小姑娘从那个男人一出现,就嗅到了迷烟的味道。”
“那个男人下的?”
“是啊,他把小姑娘手里的毒药匕首都搜刮走了,干干净净一个不留,哦,对了,留下了一个小孩还有一张纸,呵。”
“纸上写了什么?”
“总归是一些求得原谅自知罪孽深重的废话,还说了让小姑娘等他,等他把事情了了,就回来赎罪,千刀万剐刀山过海绝无二话。”
“恬不知耻,小姑娘不应该心软。”
“可小姑娘看着男人的脸庞,挣扎了许久终究是没有下去手。想了想就当是体验人生所付出的代价和给小姑娘编制的美梦的束脩吧,代价再大也是自己活该,终归是两清了。”
“那小姑娘就这么留在了山谷?”
“是啊,那年小姑娘二十岁生辰还没有到,然后在这山谷中整整待了三十一年。”
“那个男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那天小姑娘一醒来就满山谷的寻找可以用的草药,不眠不休的炼了一瓶毒水,穿肠烂肚的那种,每一年就会新加一种毒,加到第七种时,他回来了。”
“灌下去了?”
“他回来的那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正好,他呀……满身是血的从林子里踉踉跄跄的出来倒在了小姑娘的面前。”
“求小姑娘救他?”
“不,是想要小姑娘送他一程,而且……没法儿救了。”
“那小姑娘?”
“看着他死的,死在了小姑娘怀里,那一刻,小姑娘感觉自己心里头空落落的,原本应该开心才对。”
“然后呢?”
“然后呢,然后小姑娘把他给埋了,立了块碑,埋在山谷最里面,埋的时候小姑娘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死都不让自己落个清净。”
“可是小姑娘还是把他好生安葬了。”
“是啊,一捧黄土埋了爱恨情仇,可是……埋不掉心头的伤一身的痛啊。”
“值得吗?”
“这哪里能算得清呢,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