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眼光一寒,张无赖顿觉两道冰锥刺入神魂深处,不禁打了个冷噤。
“那一帮子,是谁?”
张无赖瞅瞅四周,压低声音说,“公子爷,就是那玩意儿。”
陈九缓缓站起来,“你这厮,随我进屋,将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我。巧娘姑娘,我要细细讯问这无赖,有些话不便被外人听到,其他人外面守着。”
母女俩哪会不同意。
中年妇人将陈九领入屋里,随后出来。
她也知道,进屋的这个十七岁的小伙子来头不少,就充当起了看门人一角,和田七守在屋外,不让别人接近。
张无赖瑟瑟作缩,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说吧,那一帮子是谁。”
“杜葛,”张无赖呲牙咧嘴道,“他跟一帮子野鬼,今晚要来抢巧娘。我必须赶在他们前面,把巧娘带走,不然巧娘和恶鬼成了亲,还能活吗?”
“你是从何得知,有恶鬼想当新郎?说得我满意了,我就放你一马,若不满意,扒了你的猴皮。”
“是,是是,”张无赖连连应道,“我说,我说。”
张无赖的侄儿在学馆读书,那日,偷偷溜出学馆,听到了田七和学馆先生说话,毕竟是小孩子,听得云里雾里。
田七走后,又见先生自言自语,时不时叹气,觉得十分滑稽,就把所见所闻告诉了叔叔张无赖。
张无赖一听,吃惊非小。
他常年在倒斗山收皮毛,自然知道,这座翟阳县数一数二的大山,埋了甚多无主的骨骸,藏了甚多无家的野鬼。时常听猎户说起倒斗山众鬼的事。
猎户山民,常年林里打猎,总会碰到些怪诡玩意儿。
那些叫嚷着要傍晚抢亲的,不用说,肯定那些不消停的死鬼。
众猎户有些还自称跟鬼打过交道,鬼们也分四六九等,犹其数一个叫杜葛的老鬼,最是嚣张。
而侄儿记性颇好,几乎是将田七的原话,转述给张无赖。
张无赖是个生意人,脑筋转得快,听罢,坐不住了。
做为一个合格的地头蛇,各家的情况,他比村正了解得还多。
顺藤刨根,那杜葛老鬼,是个外乡土匪,当年还追求过天门村村花,后面被活活打死,抛尸山林,那村花入赘了一个女婿,生了个儿子,多年后,又有了个孙女,并非旁人,就是如今的巧娘。
“村子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婆都说,巧娘跟她过世的奶奶长得简直一模一样,”说了这些,张无赖给陈九示了示眼色。
陈九暗骂了一声,前世曾流行一个恶心梗,“我娶不了你,麻烦你看好你的女儿。”
咋?眼下,老鬼活着时娶不上人家奶奶,死了就长出息了,还想娶孙女?
张无赖又说,他深知这些野鬼常年盘踞倒斗山,想了想,决定趁此良机,把垂涎已久的巧娘抢走,免得做了鬼新娘。
“公子爷,那帮老鬼可不是吃素的,不仅扰民,还相互殴斗,与其巧娘被他们抢走,还不如跟我张无赖远走高飞。”
张无赖涎着脸说道,“俺对巧娘可是一片忠心哩。”
陈九眉毛一挑,手指抬了抬。
啪!
张无赖还没反应过来,就觉面颊火辣辣地疼,哎呀哎呀乱叫唤。
他侃侃而谈时,陈九观其气息,察觉没有说慌。
陈九心里暗想,这猢狲倒是有些胆子,要是长得标准一些,手段再柔和些,说不明巧娘一家就同意了。
相较之下,那个儒弱的守礼哥哥,简直一无是处,废物一只。
“以后,你不准再骚扰巧娘一家,不然,卸你双腿双手。”
陈九淡然一笑,“你虽厚颜无耻,但也算半条汉子,今日暂且饶过你们。”
“那帮老鬼……”张无赖终究不放心。
“我等他们来,一并除了便是。现在你们这些地痞无赖,为我们生火造饭。”
陈九吩咐道。
张无赖哭丧着脸,连连称是,出了屋门,招呼带来的那些帮闲汉子,张罗饭菜去了。
“孩子,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你姐姐了,从明天开始,张无赖见了你姐姐,便会绕道而行。”
陈九轻轻地田七说道。
“太好了,叔叔真棒,那,那群丑怪呢?”
“留到晚上一块宰。”陈九眼里杀机一现。
这次来天门村,真是毁尽三观。
不过,好歹到了傍晚,会有一群老鬼主动送经验来。
眼下,除了给陈九他们生火造饭的村民,剩余的那些,早识相跑了。
那个被张无赖请来装门面的崔敬亭,则成了跑腿的伙计,忙前忙后,不敢有一丝怨言。
张无赖搜罗了些猎物,为陈九他们打牙祭,还挨家挨户买了些自酿酒,孝敬诸人。
本来,暮春会就是抱团发财,在哪里举办,对他们而言无所谓。
是以虽是山村农院,众人谈论的,都是成千上万两银子的买卖,可把张无赖他们吓得不轻。
既然陈九要等老鬼杜葛一伙,巨商大贾们也只能陪着等,没有一人说要离开的。
在施无忌的指导下,村民们烧出了两大桌山珍野味,就着自酿土酒,闻群鸟啁啾,品悉悉春风,倒也自在。
“田七,带我去你家瞧瞧,”陈九心里始终放不下一事。
他已知道,田七的爹和巧娘的爹,两年前为了捕捉老虎,双双被反杀。
一个跟他们熟识的有钱户,曾在言语中透露,想进献一张虎皮给别人。他俩听了,觉得被其照顾多年,不妨以此报恩,加之酒后失性,头脑一热,就冲上山林,结果做了山君口粮。
难怪田七的母亲,时常教导儿子,莫要轻易受惠。
“好,”田七想了想,说道,“我家就在隔壁村,我带叔叔去。”
陈九让众人随意,他跟着田七,出了巧娘家的院子。
不多时,两人来到隔壁村落,田七将他带到一处农舍。
与其他农舍相较,并无太大不同,陈九却一眼看出了异样。
这个院落,有一丝丝阴气。
如同老蛛织网,阴气以其中一个房间为中心,徐徐扩散。
陈九不由得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