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和田七进了农院,那个“新郎”张无赖就在院子里,穿戴一新,胸前戴着大红花。
陈九哑然失笑,怪不得巧娘看他不上,这鳖孙的模样,简直就是猢狲成精,沐猴而冠。
张无赖正扒着眼往屋里瞅。
屋门闩着,一个中年妇人,从窗户里探出头,指着张无赖大骂。
张无赖笑嘻嘻,压根不当回事,嘴里一个劲地喊着“岳母大人,岳母大人。”
围观村民得了张无赖的喜钱,也你一句我一句,劝说这妇人。
真正的邻坊邻居,则被他们挤到了院外,俱是一脸怒容。
张无赖旁边还有几个皮毛贩子,其中一个大咧咧地坐着,是院子里唯一坐着的人,想必身份显赫。
陈九将众人扒在一旁,环顾四周,发现远处有个人畏畏缩缩,面皮白净,似个读书人,如果猜测不假的话,就是那个巧娘看中的张守礼哥哥。
顿时心里一阵鄙夷,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这厮连敢上前的勇气都没有,读书还有甚用?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吧。
目光再次回到张无赖身上,心里暗道,怎么都碰到一块了?那恶鬼想做新郎,这獐头鼠目的小子,也想当新郎?
这时,唢呐声停了,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田七指着张无赖叫道,“张无赖,你好大的胆子,刚开始你只是调戏巧娘姐姐,现在居然敢到这里抢亲了!”
张无赖歪着嘴直乐,“七郎,大人的事,你别搀和,小孩子你不懂,从今个儿开始,我就是你姐夫了。”
“放屁!”田七呸了一声,“你这是欺负巧娘姐姐家里无人。”
言罢,走到屋门口,伸开两臂,拦住他们。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戏谑道,“成精了,成精了,这孩子真了不得。”
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此时此刻,摇着纸扇,翘着二郎腿,鼻孔朝天。
施无忌挤着胖胖的身子,走到跟前。
毕竟村民来还是有眼力的,见他穿戴不俗,认定是贵宾,主动让了道。
陈九路上交待过田七,莫要姐夫相称,他可以救田七的姐姐,但巧娘在怎么说是个未出嫁的姑娘,传将出去可不好。
是以,田七怒目而视,也没有把目光转向陈九。
而施无忌瞧来瞧去,见到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时,啐了一口,挪步过去,咳嗽两声,脸色一沉,说道,“你,从椅子上滚下来。”
话音不大,却被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旁边笑嘻嘻的张无赖,顿时像受惊的兔子,原地跳了跳,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施无忌。
那坐着的男人,闻言一愕,觉得声音挺熟,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待瞅清来者时,他屁滚尿流地用袖子擦了擦太师椅面,连赔不是,“施爷,哪阵仙风把您给吹来了,小的有眼无珠,该死该死。”
张无赖嘴巴张得能塞得下两双靴子,继而一喜,施爷?难道是崔敬亭崔爷提到的那人?听说那位爷喜欢吃山珍海味,整个翟阳县的毛皮生意紧紧抓在他一人的手里,他怎么来了?
我张无赖的面子居然这么大,连施无忌爷爷都来了?惊喜呀。
张无赖兴奋得两手一个劲地蹭着。
众人也相互交换着眼神,张爷的爷是崔爷,这位胖爷又是崔爷的爷,这辈份高到姥姥家了。
哪知,正被群众们行注目礼的胖太爷,并没有坐下,而是走到一个年轻小伙跟前,用近乎谄媚的声音说道,“陈先生,一路奔波,您先坐下小憩片刻。”
卧槽,这?
所有人都傻了,这小伙子到底什么来头?
本来想好了一句搭茬话,张无赖这一受惊,彻底呆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此时,并不是客气的时候,陈九心里有些疑问,又深知这些刁民吃硬不吃软,于是大刀金马坐下,说道,“让新娘,哦,让巧娘出来一见。”
话音刚落,那个在村头迎宾的瘸脚汉子拐了进来,捂着脸,边走边嚷嚷,“张爷,来了一帮人,把我给打了,还不准我们奏乐,简直欺人太甚。”
刚说到这里,却瞧见张无赖和那位贵宾都陪站着,立马怔住。
随后,那群打他的富贾也鱼贯而入,站到陈九身后。
拦着门的田七,见此一喜,对屋里叫道,“巧娘姐姐,你出来吧,姐夫……陈叔叔要见你呢。”
屋里沉默少许,传来门栓撬动的声音。
吱呀一声,门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个村姑,身材娇小,面似傅粉,玉颈修长,轻移着莲步,像清晨时分一朵娇艳欲滴的月季花。
陈九暗道,这巧娘生得虽有少许瑕疵,倒也标致,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见过公子,”巧娘道了个万福。
陈九微微点头,指着张无赖说道,“你这猢狲,也不照照镜子,似你这般模样,贩了点山货,赚了几个大钱,就想娶这标致的娘子?还学人家抢亲了?”
张无赖大窘,急得抓耳挠腮,越发像只食不到果儿的猴子。
众商贾见他这副尊相,有几个忍不住呵呵大笑。
吃瓜村民也交头接耳,不敢高声喧哗。
张无赖一跺脚,说道:“这位公子爷明鉴,并非我张无赖异想天开,而是想救巧娘一命,若我今日不娶巧娘,巧娘恐怕要丢性命。”
“一派胡言,你这厮分明狡辩,明摆着抢亲,被你说得倒清新脱俗了,”陈九不动声色。
张无赖瞧瞧四周,说道,“这里不方便说话,小的一片真心,喜欢巧娘姑娘,此举真是救巧娘哩。”
“混账!”被抢了椅子的崔敬亭见势不妙,开始反水了。
“你小子,当着众人的面,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之前口口声声说今日大喜,我被你骗来,却不曾想你是抢亲。”
“公子爷,施爷,崔爷,诸位爷,”张无赖躬身,朝他们作了个罗圈揖。
“小的的确是要救巧娘,天地良心,日月可鉴,如我张无赖有二心,天打五雷劈,死了连野狗都不叼。我这么做确实有苦衷,白天若不强行娶走巧娘,到了晚上,那一帮子来了,巧娘可就惨了。”
其他人如坠五里雾,不知张无赖话里意思,但陈九一行人听了他的辩解,俱是一愕。
这猢狲怎么知道有恶鬼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