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阿九不置可否的目光,陈落雪竟不敢直视,片刻的窒息过后,落雪的神色才急转直下,一片苍白。阿九微微有些歉疚,随后低声说道:“表姐终究是太过急切了!不过这也怨不得你,我可以理解的,只是以后要好好吸取教训的啊!”尽管阿九并没有做任何伤害落雪之事,但是她还是觉得很愧疚,毕竟戳破了他人美好的幻想将其拉回丑陋的现实,也不算什么真真的与人为善的举动。
阿九自知自己的目的也十分的不纯,毕竟看到落雪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帮了她就像是帮了曾经的自己。似乎只要陈落雪能够得偿所愿,那么曾经的那个阿九,就能随她一起完成心中所愿,就如同轻灵的鸟儿一般飞过座座高山重重大洋,直到那个美丽的国度。如此一来,她不会因为免遭战乱之苦,被随意许了人,也就不会再有将军府的那些折辱。
其实,阿九从来都不是真的傻,只是那时候或者,心中总还是存了些期盼。尽管现状摆在她们的眼前,便是能够远渡重洋,也并非她们所以的女孩子。总得成为最优秀的那个才是,阿九看得明白,也知晓一心向往着的世界与自己遥遥相隔,所以她会格外努力。
但是有些事情并非努力就可达成,但是若是不努力了,阿九也没有旁的途径可以帮助自己实现愿望。是以,就这么封闭了外界的一切,将自己丢给了音乐绘画与算术,只有如此,阿九心间才会感觉的慰藉。似乎只有如此,就能在成人那天跟着修女们回到属于她们的美丽国度。
那时候多天真啊!后来阿九如是想着,甚至心中都会有些反感那样的自己,一无所知一腔孤勇,将所有的希望交给旁人手中。甚至为了在心中描绘那个美好的世界,她还会将现实中不理想的一面刻意忽略。
但是再如何忽略事实,还是无法做到十成十。其实那时候的慈善堂,修女们自身都难保,阿九也不是曾一次的在夜半时听到修女们的呼救,但是阿九从未动过,只是瑟缩着身子,听着一声声悲鸣呜咽与一阵阵吱呀喟叹之声此起彼伏。幼年的阿九或许可以说成不知那些声音代表着些什么,但是她们这些无父无母的女孩子,比温室中教养的花儿更加早熟,她渐渐地就知晓了黑夜里那一阵痛过一阵的呜咽声到底在诉说着什么。
然而她始终未动,听不下去了就闭上眼睛捂上耳朵,在心中一遍一遍默背着自己自小学到大的hnninersinenaieiin。如此的确也好受了许多,只是很多次在忏悔堂里,看着那些自小照顾着自己长大哭得满脸泪水地修女们,她还是会忍不住地偏过头。
阿九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或许就是因为自己那时候充耳不闻太多次,无动于衷太多次,才落得后来的下场。但是若是再来一次,还是曾经的那个自己,或许也还是会再一次做一样的选择。但是若是当真能再有一次机会,阿九也期盼着会有一个人教导自己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举动。
尽管如今的处境与当年再不相同,但是阿九惊觉陈落雪所做的所有,与她心中所思所想,她都能看到熟悉的影子,她心中难免会激动。纵然连陆夫人都问过阿九缘何如此喜欢表姐,阿九都从不曾说出实话,要不嘻嘻哈哈的将话题绕过去,要不就是随口说上一些诸如漂亮温柔的话。
阿九知晓自己不该随意做任何事情,但是当她看到陈落雪在走的路,自己恰好直到孰对孰错,阿九当即心中就有了答案。尽管也是纠结犹豫了好久,但若是置之不理,阿九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就像是在提曾经的自己赎罪,又像是在教导着曾经自私的自己变得宽和变得善良。
“可是为什么,阿九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陈落雪知晓阿九绝非信口胡诌,也是因为如此,她才越加疑惑,毕竟她与胡玉人前无旧愿近无新仇,胡玉人何以会有如此行为。落雪在这一刻,是有些愤怒的,毕竟一想到自己方才当着众人的面做出了足以贻笑大方之举,陈落雪便忍不住的一阵脸红。
想着离开时,阿九直接拉了自己就走,余光中,自己还见到一种闺秀抿唇轻笑的模样,心中却也未曾多加留意,想必是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罢,唯独自己。只是为什么,陈落雪实在想不出理由,不由以求助的目光看向阿九,问:“她为何要这么做,阿九你不必怕伤了我,直说便是。”
阿九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表姐果然,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啊!我一开始,就告诉你缘由了。胡玉人她,生来孤独,谢氏的表亲离她千里,我们这些寻常人家的闺秀,又无一个能入得她眼。姐姐是新来的,方才在花厅之中,姐姐那一番慷慨陈词,以我对她的了解程度,她势必是有一瞬只当找到了知己。谁能想到后来的事态,竟是如此发展的。姐姐连小字都说出来了,偏偏她一开始还因为别扭之故都不曾与你直接对话,她之所以这般反应,原是对姐姐报了不该有的期望。”
这一回,阿九剖析的十分详细,自然,也未给陈落雪留任何情面,更是未曾顾忌她听闻这一番话之后的内心感受,只是一股脑儿的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毕竟除却面前这一个等着自己解惑的陈落雪,里面的汪明芩,势必也在听着吧!
阿九还是不喜欢汪明芩,但是之前她对陈落雪的针对,阿九都未十分在意。毕竟是情敌啊,能给好脸色才是不正常。只是,这之后那一番可笑至极的话语,却是叫阿九看透了汪明芩的内心。
自己与陈落雪都只是自私自利,不过就是利己,却也从未伤害过旁人,但是汪明芩,一番话下来却是旨在杀人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