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不论是曾经的自己还是如今的陈落雪,都不是真的就坏到了骨子里,不过就是缺少正面的引导,许多事情只能做出本能的反应。但是汪明芩不同,她已经不止是利己,阿九之所以不喜欢她,本就是她做下的陷害他人之事本就不止一件。阿九觉得自己现在比从前聪明了许多,也许是因为有了杨妈妈和铃娘的教导,使得她曾经混沌的视野越发开阔。
既然汪明芩也有可能在听,那么误导他一下又有何不可呢?毕竟便如陈落雪方才得知胡玉人乃是江阴胡家之后的惊讶,尽管因为自己祖父二叔一个做了太傅,一个升了内阁,便是一向行踪不定的三叔,也时常有关于他的传奇传闻流传回来。使得自己如今在这苏州城里一众闺秀之中成了最炙手可热的一个。
但是阿九却是明白,论及底蕴,胡家胜出许多。更何况胡玉人,还有一个出身莱阳谢氏的母亲,也未曾听说谢氏便对其母不管不顾。尽管胡家也只是寻常的官宦人家,但是与谢氏沾上了关系,就是显得格外不同。天下胡姓千千万,便是在朝为官的胡姓官员也不在少数,但是江阴胡家就是格外不同。
是以,无论汪明芩表现出对自己的讨好程度为何,若是有与胡玉人走近的机会,她也不会放过。虽然今天胡玉人当中邀请的只有自己与面前的陈落雪,但是届时必然也少不得汪明芩到场。届时,凭着自己对汪明芩的了解,或许今日这一番话中情景,必然会有所展露。而汪明芩想要什么,阿九也是心知肚明,是以她绝不允许与胡玉人的交情不为人所知。
届时胡玉人,势必会叫她下不来台,阿九从不低估胡玉人的能力。也是因为了解胡玉人的秉性,阿九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布局。虽然今日叫陈落雪下不来台的乃是胡玉人一人,但是的确也是陈落雪自己浅薄所致。但是作为主家的汪明芩,居然一动不动,阿九却是不能忍受。
阿九可以慢慢教导陈落雪了解官宦人家的潜规则,但是却不是此处。更何况,便如汪明芩方才说的那些话一般,自己说的关于胡玉人的,也都是实话。不过是自己回家之后,还会更加详细地说上一些旁人没有办法也没有机会听到的。
“原是如此!”陈落雪震惊了许久,随后长叹一口气,喃喃自语:“可是,在你们跟前,我又有什么底气呢?哪里又有那拒绝的机会,阿九,你生来便与我不同,有些情绪也永远不必体会,是以你不懂得有些时候所谓的谄媚与讨好,并非有意而为。就像是溺水之人,随手抓到些什么便用尽全力攀上去。哪怕只是一颗稻草,更何况胡姑娘抛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稻草啊!那一瞬间,我真的什么都未想,也想不了太多。”
阿九只是微笑着摇头,并不否认陈落雪话中对于自己来说全部正确的猜测。毕竟从前的那个自己,也就只有自己一人知晓,阿九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经历的欲往,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些本就与她不相干。如今的自己,是陆家阿九,陆嘉琰。有名有姓有家族,有父母兄弟有一定的自由。那个名唤蕾娜,孤苦无依地女子,本就不是她,不过是一段残存于脑中的记忆。
陈落雪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只是看着自己笑的小姑娘,突然之间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尤其是她那一双眸子,含笑之中透着一股子讥诮与嘲弄,只是这一次陈落雪感觉阿九眸中的陌生情绪并非针对自己。就像是,陈落雪想了半晌,才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汇形容,阿九嘲弄的对象,倒像是阿九自己。
“阿宛姐姐不必多想,反正日子还长着呢!”阿九注意到陈落雪怀疑的目光,唇角微勾,随后眸中神色又恢复了平时的纯真,笑道:“咱们苏州城里旁的不多,就是这些各种聚会宴请多得紧。姐姐初来不习惯,会显得格格不入也是正常,多经历几次就好了。其实与你以前的经历并没有相差太多,也不见贵气多少,到底多少人家也都是泥腿子出身。自己身上的泥点子都还未洗净呢,便忙着算计嘲讽起了旁人。”
陈落雪闻言,神情间带了掩藏不去的诧异,阿九这话说得,当真不留情面,难怪方才在花厅之中她什么都没有做。这才是阿九的真心话吧,但是这样的话又怎能在那样的场合出口?陈落雪细细地想了想这些所谓的官宦之后,多少都是农耕之家起来的。阿九这一番话,不止是骂了旁人,便是她自己的陆家,都被一并带了进去。
“阿九你看这昙花花株,倒是长得十分的寻常。”这话阿九能说,陈落雪却是明白自己是决计说不得的,便不说说了,纵是附和都要不得。更何况,陈落雪自身也不认同阿九的看法,毕竟阿九看不上的乃是自己用尽全力在追求的,她没有办法认同自己追求的一文不值。是以,看着身边绿油油的花株,落雪笑道:“这样普通的花树,当真能够开出惊魂夺魄的昙花吗?”
顺着陈落雪如痴如醉的目光看去,阿九微笑道:“家里花房养了许多昙花,七月上府里照例会开鉴花会。今年轮到了二哥哥为各家闺秀派发花草,阿宛姐姐回去了也可以去花房问一问,看看能不能拿几株回去你的院子。今年主题并非昙花,想必应该是可以的,阿宛姐姐回去试一试吧!”
对上阿九狡黠的目光,陈落雪突然明白了阿九的意思,一时间颇有些哭笑不得。原来里面那位汪大姑娘,视若珍宝的几株由陆嘉瑜亲手相赠的昙花,由来如此吗?
阿九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随即轻笑:“反正阿宛姐姐对二哥哥一见钟情,赏花夜倒是好时机,姐姐好生把握。”虽然阿九神色淡然,眼神也是陈落雪所熟悉的天真,但是话语之中,警告之意也意外的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