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琴的双手挂在唐志的双肩上,全身伏在他的胸前,随着那温情惆怅的舞曲,泪水充满眼眶,但愿时间停下匆匆的步伐,定格在这一刻,直到地老天荒。宝琴并不傻,相反相当聪明,知道自己就像水面上的浮萍,任凭雨打风吹去,自己做不了主的,直到唐志出现,像一块坚硬的磐石,把一切风雨都挡在外面。朦胧灯光下的大哥哥变得模糊不清,似乎正在离自己而去,她想哭,她多么想放声大哭一场。在感情的冲击下,她的舞步再也提不起来了。
似乎感觉到宝琴情绪的波动,唐志左手扶着她的腰,右手轻轻怕打她的背部,极力让她平复下来。
“别胡思乱想。”
“嗯,大哥哥,你一定要来接我。”
“我会的。”
送宝琴回去,唐志也有一点惆怅,宝琴要走了,唐志感觉自己心里缺了一块,空落落的很不舒服。
在舞厅呆的时间不长,唐志送宝琴回去,走出门外时,发现还是三个护卫。
“康武呢?”
“连长说出去转一圈。”一个战士答道。
转一圈?这里有什么好转的?现在因为丝路上演,文工团都住进潇湘馆的隔壁这里被唐志买下来作为文工团驻地,将来还要搭建一座真正的西方戏剧院。
唐志往外走,不远处阁楼底下两人坐在一起说着什么,高大的帅男当然是康武,只是他现在拘着身体,对面小娘子圆圆的脸蛋,满眼的星星。
“咳!咳!”
唐志假咳两声,惊起一对鸳鸯,姑娘见唐志来了转头要跑,被康武拉住,只好低头,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钻进去。
“康武,怎么回事?御林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许调戏妇女,你在干什么?”唐志板着脸。
康武有点挂不住,扭扭捏捏道:“政委,我要认小蘑菇作妹妹,让她跟着我。”
“妹妹?”唐志饶有兴趣地看着康武,又看看小蘑菇,“男人未娶,女子未嫁,瓜田李下,跟着你,你叫人家以后怎么嫁人?再说了,你肯定是逼迫人家小娘子,她根本就不愿意,你回去等着关禁闭吧!”
小蘑菇赶紧抬起头,分辨道:“不是的,团长,康大哥没有逼我。”
“这么说你愿意了?”
小蘑菇看看康武,点点头。
“愿意做他妹妹还是做他媳妇?”
小蘑菇一听这话扭头就跑,康武想追又不敢追,窘迫地望向唐志。唐志没想到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娘子竟然把酷酷的康武治了,真是一物降一物,“还不赶紧追,给你三天假,三天之后带小娘子回营房报道。”
康武犹豫道:“政委,您的安全?”
“我没事,这几个战士身手都不弱,没有问题。”
康武点点头,转身去追。唐志很奇怪,这康武什么时候和文工团的小娘子勾搭上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只是经过这一下,唐志心情大好。自从他结婚后,那帮小子都着急了,家里忙着张罗对象,有几人都定亲了。因为是御林军军官,行情看涨,定亲的对象家境都不错,很多是山东世家。
接下来是不是搞一个联欢舞会,邀请商学院和兴业学校的女生参加,给大家创造更多的机会,让潇湘馆的艺伎教他们跳交际舞?先试试看,不过那些卫道士又要对自己口诛笔伐了。
第五天唐志来到慈恩寺。这里道俗云集,幢盖严华,因为是慈恩寺的主场,由草书之圣名声的怀素大师当任主持,慈恩寺的主要辩手有神泰、慧立、普光等7人。道教有李荣等7人,李治带着武咪、国子监祭酒令狐德棻等一帮王公大臣作裁判,由玄奘法师陪同。
大堂内裁判坐中间,左右两排是佛道辩论双方,对面是儒家,后面是各自的智囊团和信徒。唐志穿着一身居士服,坐在佛家智囊团的第一排,对面道家信徒里面有不少公主王孙,看样子道教的行情很不错。
唐志坐在佛家智囊团这边,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很多人对唐志指指点点,这唐九郎什么时候跟佛家连上了?李治对武咪耳语,武咪也看将过来,一时间唐志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这次辩论主要在佛道两家进行,李治道:“佛道二教,同归一善,然而梵境虚寂,为于无为,玄门深奥,德于不德。你们都是二教中的饱学之士,可以共谈明理,各阐本宗如何?”
先由佛教会隐法师升座,立四无畏义,道士七人,各陈问难。道士李荣立六洞义,再由佛教慧立法师问难。李荣道号任真子,凤目疏眉、神态飘逸,卖相很好,本是绵州巴西人今四川绵阳市,名声很大,这次是受到李治邀请进京。
慧立问道:“洞义者是否于物是通达无碍呢?”
李荣答:“是的。”
慧立法师难道:“老君于物是否通达呢?”
李答道:“老君上圣怎么不通达呢?”
慧立法师难道:“既然老君于物通达的话,为什么道德经上说:天上大患,莫若有身,使我无身,吾何患也。如此看来,老君于自身尚且有碍,何能通于万物呢?”
道士李荣一时无话可答,众目睽睽下下不了台,所以请法师不要逼得太急,“我在蜀中就闻法师的大名,今日能在圣殿之内,相与谈论,我们同是出家人,不要苦相非驳。”
慧立法师毫不放松的道:“听先生的话,似想要我对你姑息,昨天我们可以欢叙幽情,可是今天的此席,是要我们分明邪正的,再者你说我们同是出家人,然而我们检形论事都不相同,先生鬓发不剪,裻裤未除,手把桃符,腰悬赤袋,巡门厌鬼,历巷摩儿,本不异淫祀邪巫,岂可与我清净释子相比呢?”
李荣怒道:“你以为剪发为好,何不剔眉。”
慧立问:“为何剔眉。”
李荣说:“一种毛故。”
慧立道:“一种是毛,剔发亦剔眉,你也是一种毛,为什角发不角髭。”
李荣又无话可说,慧立嘲笑道:“昔平津困于十难,今李荣死于一言,论德立谢古人,论功无惭往哲。”
说罢就下座,李治大笑,众人也哄笑,第一场道教输了。
接下来普光问道士成玄英:“你们说道德上卷明道,下卷明德,还有比道更大的吗?”
答曰:“天上天下,唯道至极最大,更无大于道者。”
难曰:“道是至极最大,更无大于道者,亦可道是至极之法,更无法于道者?”
答曰:“对,道是至极之法,更无法于道者。”
难曰:“老经自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不就比道更大妈?”
答曰:“道只是自然,自然即是道。”
难曰:“道法自然,自然即是道,亦可地法于天,天即是地?”
成玄英无对,败下阵来。
“道法自然”是老子哲学的重要命题,老子25章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老子提出“道法自然”,使“自然”居于“道”之上,道不再是最高范畴,这样就引起后学者的混乱,佛道两家对这个命题进行过很多辩论,道家始终不能自圆其说。
道士败了两阵,第三次佛道两家围绕法华经作辩论。道士蔡晃向沙门慧净发起挑战。
蔡晃问曰:“法华经称序品第一,不知这序、第怎么解?”
慧净曰:“如来入定,征瑞、放光、现奇、动地、雨花,假近开远,为破二乘的根性,全部归于一乘。所以为序,第者为居,一者为始,序最居先,故称一。”
晃曰:“第者弟也,为弟则不得称一,言一则不得称弟,两字矛盾,何以会通?”
净曰:“刚才我不是说了第者为居,一者为始?你既然没有领会我的意思,用这个发难,这是向自己发难啊。”
晃曰:“你说的话我领会不了,请再给我解释一遍。”
净曰:“以前有二人,一名蛇奴,道帚忘扫一名身子,一开千解。然则蛇奴再闻不悟,身子一唱千领,此非授道不明,但是纳法非俊。”
“道帚忘扫”是佛经故事,佛经上提到的周利盘陀伽的故事。佛在世时他也跟着学法,愚笨无比,岂止金刚经不会念,连个阿弥陀佛都不会念,佛最后就叫他念“扫帚”两个字。他念了“扫”,忘了“帚”,念了“帚”,忘了“扫”,学了好多年才学会。过了很久佛对他说扫帚是为除垢,你就改念“除垢”吧,最后他终于开悟。
蔡晃是想在“第一”这个词上和慧净纠缠,没想到慧净说他太笨,根本领会不了。
晃曰:“你不说出来我怎么领会?”
净曰:“菩萨说法声震十方,道士在座如迷如醉,岂直形骸聋瞽,其智亦有之。”你不只耳朵聋,智商也有问题。
晃曰:“野干说法,何由可闻。”
净曰:“天宫严卫,理绝兽踪。道士迷魂,谓人为畜。”
“野干说法”也是佛教典故,野干是一种体形较小的动物,形似狐狸,有一天一只野干被饥饿的狮子追赶捕食,慌忙之中坠落到一口井中,无法出来。经过三天的时间,野干已无生望,于是说道:遇到这样的灾祸,我的生命就要在这井中结束。一切万物都是无常变幻的,可是我这个身体不仅没有做一点功德,临死还要玷污井水,还不如当初让狮子吃掉。我的心已清净,向十方诸佛皈依忏悔,愿身口意造作的罪业于今生全部筹偿,三业清净,心住真实,生生世世遇到明师,如法修行速证佛果。帝释天主听到野干称念十方诸佛的名字,于是和天众赶来听法。
蔡晃说慧净是野干说法,暗示慧净是畜生,畜生说法我当然听不懂。没想到慧净反驳道:皇宫戒备森严,哪来的畜生,分明是你自己迷了心窍,把人当畜生了。
蔡晃意气风发上来,灰头土脸下去,道士们又输了一阵。不过蔡晃知道野干说法的典故,这也说明道士们开始研究佛经,找佛家的漏洞。
这时国子祭酒令狐德棻站了出来,想给蔡晃解围,“承闻佛家无诤,法师何以构斯?”
慧净对曰:“如来在世的时候也有这种事,佛破外道,外道不通,反谓佛曰:汝常自言平等,今既以难破我,即是不平,何谓平乎!佛谓通曰:以我不平,破汝不平,汝若得平,即我平也。而今亦尔,以净之诤破彼之诤,彼得无诤,即净无诤也。”
这时慧净又反问道:“你既然为道士说话,就是道党,我听说你们儒家提倡君子不党,哪知道祭酒亦党乎?”
令狐德棻本来是儒家一方,却出面为道教助阵,攻击慧净违背了佛教的“无诤”之德。慧净则根据佛典中的破“外道”法给予回击,并说儒家向有“君子不党”的传统,而令狐德棻这样做是不守儒家的本分。
结果,李治怡然大笑,合座欢跃。
第一天的辩论就这样结束了,佛教大获全胜,听众也是大开眼界。唐初的三教论议,名义上是儒、佛、道三教论辩,实际上主要是佛道二教之争。由于儒家以治国平天下为本位,把持着政权,具有无可争议的政治优势,本身无所谓先后问题,这样,三教的排位,实际上是佛教和道教两家的问题。
第二天辩论老子化胡经和天师道的经典真伪,主辩手是神泰,毫无疑问道士落败。神泰句句字字金玉,把道士驳斥得体无完肤。
针对天师道编造33天,神泰诘难:“我问你们,三界从何而来?何功所感?而且你们天师道修炼的极致只有升天,灵宝幽微只贪图羽化,难逃四相讵免五衰,泛业浪以漂沉,随生死而轮回,纵茫茫之业识,积浩浩之苦源。长往不归,良可叹息。”
针对道家说老子是上古历代帝王之师,神泰反驳曰:“你们说上古之君皆受教于老子,则桀纣之不仁,幽厉之无道,秦皇之凶暴,王莽之纂逆,亦老子之所教也。既然如此则老子为悖逆之魁首,巨猾之元匠,不忠不孝,老子之所生,不义不仁,老子之所主,为人师者不亦惭乎?老君既说随代为师,而秦汉之下至于今朝,偏无一现乎?
汉时张道陵造灵宝经,王褒造洞玄经,吴时葛孝先造上清经,晋时王浮造明威化胡经,鲍静造三皇经,后改为三清经。则知牵合巧会枉费词章,秖可诳于闾阎,难可信于达士。嫫母加粉见者愈嗤,邻女效颦乡人不贵!”
……
参考文献:大元至元辨伪录
初唐闲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