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书院乃是天下文道之首,无涯先生自创立文道两万年以来,使得文道在修真界大兴,下辖的凡人国度逾百,庇护凡人百姓不受战争和妖邪的侵害者以万万计。
从某种程度而言,天下文道出无涯,这绝不是自吹自擂的。
然而如今一个区区的南国书院敢这般耍心眼,恶心无涯书院这一方文道圣地,实在是登不得大雅之堂。
“无礼小儿,我无涯书院乃是天下文道发源的圣地,岂容他人轻辱。”重笔院的莫如闻和莫如是两位夫子当即大怒,拍案而起怒叱道,同时一股绝强的气势爆发出来,直逼这不知深浅的小女子。
子芩被两尊夫子的威压临身,闷哼一声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眼看就要从铜钟上跌落下来。
沐长卿老神在在的摸着胡子,仿佛没有看见重笔院的两位夫子在以大欺小一般。
南国书院仗着万年前的一点渊源,这些年一直不讲无涯书院放在眼中。
若非是念着祖师爷的一点情谊,沐长卿早就亲自往南国书院走上一遭了。
看到这一幕,顾邈顿时急了,眼前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岂能被这群老帮菜给蹂躏了,若是这样谁来帮他摘掉这所谓的圣师的名头。
“来者是客,咱们无涯书院的待客之道向来都是以理服人。”
顾邈眼看这子芩就快撑不住了,连忙开口解围道。
顾邈这话说出,两名重笔院的夫子连忙对视一眼,纷纷收回气势,对顾邈行了个礼再坐下。
子芩感受到压迫感褪去,这才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转向顾邈道:“阁下就是那位号称文道圣师的无涯书院小师叔祖,那晚辈敢问小师叔祖有何经典传于人间,与百姓有何功德,与文道有何贡献足以封禅圣师之号。”
这个叫子芩的女子不可谓不狠,这诛心三连问气得众夫子吹胡子瞪眼。
不过顾邈心里可乐开了花,不怕你狠就怕你怂啊。
那位创立南国书院的先辈不愧是敢和无涯先生甩脸的奇女子,培养出的女学生也是如此大胆敢和整个无涯书院叫板。
不过这个子芩似乎非常了解无涯书院,开口全中无涯书院的软肋,再加上她是小辈的身份,逼得无涯书院不能对她以大欺小,实在是精心策划的阳谋。
不过越是这样顾邈就越喜欢,这一次顾邈绝不会再错过机会,待会无论这女子怎么说,他都要顺着这子芩的话说下去,这样一来必然能摘掉自己头上所谓圣师的帽子,而无涯书院和丹阳子的怒火却都由南国书院承担,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一石二鸟之计。
一旁的大夫子魏玄却是冷哼一声怒怼道:“小师叔祖有永字八法传世,更胸怀经论天下的大道理能引得天地共鸣,圣言四句更是对天地苍生都发下了宏愿,如今更是当着诸多大能的面作出这浩然正气歌,此等人物为何当不得圣师。”
“况且天下文道出无涯,我无涯书院为天下文道魁首,能令无涯书院内外折服之人,如何当不得圣师,若有不服可站出来与小师叔祖论道,我无涯书院以理服人绝不以武力压人,但倘若有人无理取闹,我无涯书院也不是泥捏的。”
魏玄这番话不可谓不周到,先是阐述了顾邈的才华和发下宏愿的上等品德,最后又表明了无涯书院的地位和态度,虽是以理服人,却又以势压人。
子芩却是避重就轻,再度持礼开口道:“小女子并没有否定无涯书院小师叔祖才华能力的意思,更没有轻视无涯书院文道圣地地位意思,只不过小女子觉得自古先贤哪一位不是大功德者,哪一位不是品德高洁者为天下百姓所敬仰,现如今无涯书院擅自封禅一位天下都识不得的圣师,这恐怕......”
这句话不可谓不狠,顾邈的才华与经义确实是无涯书院的人都能亲身感受,但是天下人不知道,子芩就是抓住了这点不依不饶,让无涯书院确实无言辩驳。
顾邈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笑开了花,不过他却没有着急应和这女子的话,此刻还不到时机,必须等无涯书院的人辩无可辩为止。
“百姓心中并无文道圣人,柴米油盐酱醋茶,衣食住行生老病死才是百姓心中的圣人,我文道创立的目的是要在红尘万丈中教化众生存天理灭人欲,而并非于人心中立圣贤,如今有天地承认的大才大德在眼前,却告诉我要拘泥虚名,这是哪位先贤的道理。”
沐长卿沉默片刻,这才开口,巧妙的化解了子芩的话锋,并将天下人识得归咎为虚名,反将对方一军,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子芩心中一凛,不由暗道无涯书院不愧文道圣地,若比巧舌如簧十个她也拍马难及这些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
不过一计不成她又心生一计。
“沐山长乃人间大贤可以看破虚名小女子佩服,但小女子看无涯书院中也并不是人人齐心吧,至少这些即将被逐出书院的肄业学子们,难道就没什么话想要问一问你们的这位圣师吗?”
子芩话锋一转,这话一出顾邈顿时觉得后背一凉,不由得暗道这女子恶毒。
居然用了挑拨离间之计,抓住了无涯书院多年来十年养不出文气就要肄业的规定来攻击整个无涯书院,顺带还捎上了顾邈。
这要是处理不好,影响的将是整个无涯书院的声望,甚至很可能影响其余学子的道心。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原本同仇敌忾的无涯书院众多学子也出现了议论之声。
这其中最为不安的就是今次即将肄业的上万学子。
这些人在无涯书院苦读十年,却都没有韵养出文气,顾邈继承了顾还真的记忆,对这种羞愧的感觉记忆犹新。
这是一种读书人被折了傲骨的羞愧,身为读书人谁没几分傲气,而要被自己的宗门逐出,读书人的颜面顷刻间便会扫地。
而等待着他们的还有更多的难处,那就是如何回去和亲朋好友交待。
面对着这样一群内心羞愧脆弱的肄业学子,顾邈绝不会为了摘到自己圣师的帽子就使得他们内心的伤痕雪上加霜。
“谁说他们是被我无涯书院逐出山门的?”
顾邈此刻开口,向前一步冷视子芩道。
此言一出,无涯书院上万即将肄业的学子们纷纷豁然抬头,眼神中迸射出希望之光,直勾勾的盯着顾邈。
子芩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哂笑道:“难不成你们无涯书院每年的肄业大典都是开来当茶话会的不成?”
顾邈对子芩的嘲讽置若罔闻,而是转头看向众多即将肄业的学子道:“我与诸位十年前一同入学,忆往昔峥嵘岁月,当年的诸生何等意气风发,各自怀揣着理想抱负,一片丹心天地可鉴,怎么在无涯书院读了十年的书,反而将当初的理想抱负全都抛诸脑后,变成了功利心只想要养出文气?”
“张荣张子由,我记得当年你入学,说家中遭了妖,祸害了好些乡亲的性命,你想学好本事护家乡平安,如今你学成归去一身本领,正是施展当年抱负的时候,缘何垂头丧气?”
顾邈出言点出一个人来,后者浑身一震,向前一步拜倒在地,高声哽咽道:“圣师在上,弟子......惭愧。”
“黄阚黄天佑,你说你老家连年干旱,想学了呼风唤雨的本事,回家造福乡里,使得百姓能享受风调雨顺,人人都能吃饱,莫非忘记了?”
“方元方有德,你生而水木双灵根,虽未能养出文气,但你曾言自己不喜看生死离别,顾立志做一个能悬壶济世的大医者,弟子峰藏医书三千余册,这十年你格了多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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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邈一连点出了七八个名字,所言无不戳中人心,十年寒窗苦读却丢了本心,如今被人再提起,却似乎不是当年那番滋味。
顾邈看着这地上跪倒哽咽的几人,突然激愤道:“一日是无涯人,终身是无涯人,如今你们学成归去造福乡里,需要知道无涯书院最珍贵的不是觉醒文气才能修行的文道神通,而是先贤百圣留下来的做人道理,只要心中怀揣着先贤的道理,无论手持何种力量,脚下路通往何方,尔等始终是我无涯书院的骄傲,是我文道昌盛的希望。”
顾邈的这一番慷慨激昂的巧辩,把六大圣地的来使都虎得一愣一愣的。
而无涯书院那些即将肄业的学子们,更是激动得泪流满面。
原来他们不是被逐出师门的废物,他们是承载着圣人道理经典,匡扶世道的文道希望。
这番话给这些即将肄业的学子内心带来的转变无疑是巨大的。
此刻他们可以骄傲的回去告诉他们的长辈,他们是学成归来,他们有能力造福乡里。
沐长卿和几个夫子交换了一下眼神,纷纷从其中发现了些许窃喜和欣慰。
圣师不愧为圣师,境界就是与常人不同。
肄业大典原本的含义是驱逐那些没有文道天赋的人,将书院中的修行资源留待有用之人。
这本身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但是在顾邈的口中,却成为了无涯书院用心良苦之举,并且给出的理由非常能说服人,也给无涯书院的形象上再添光辉一笔。
顾邈心中暗自叹息,暗道自己是个白莲花,开解了他人却难为了自己。
看着祭台下方无数重新焕发生机与朝气的学子们,顾邈只能好事做到底继续开口道。
“从今日起,肄业大典更名为满师礼,意为学成圣人道理得以满师,但我希望在红尘万丈之中,各位能谨守本心不要忘了圣人学以致用的教诲,赠诸君一句话,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