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走道矮腿雕花木桌旁唤来婢女,门外听候差遣的婢女撩毡门帘而入。对帐内三人盈盈一拜,迈着小步子到木桌旁给他满上一碗奶茶。
军师接过一饮而尽,随后笃定道:“那个黄毛丫头是不会杀了那些俘虏的!”
铁木钦突然感觉喉咙痒得紧,也站起身到矮腿雕花木桌旁坐下,婢女适时的也满上一腕。
他伸出长着厚茧的五指接过,给了军师一个勇气可嘉的眼神。
军师权当没看见。
铁木澈不解问道:“为何?”
军师道:“你可知李怀玉其人?”
铁木澈不明白好好的讨论战俘的事,怎么就扯上前朝公主了,但还是坐下答道:“略有耳闻。”
军师解释道:“这秦国之前有大夏,而大夏帝国之前又有四国四异。
那个不受宠的李怀玉在国家存亡之即,挺身而出,先退敌,后收腹四国战、燕、萧、玄。最后远征四异北漠、南起、东陵、西戎。
建立史无前例大夏帝国,在世人以为她要称帝时,她却交出兵权退隐于世。
自那之后,但凡男子能做的事,女子都能做,是天下女子的典范。”想起他年少游历江湖时,被一小女孩儿追着打了三条街的事迹,真是苦不堪言啊!
铁木澈瞪大眼睛,作洗耳恭听状。
军师道:“然而就这巾帼英雄,却做了件骇人听闻的事……”
“陛下,神女求见!”帐外守卫禀报道。
军师被打断不悦,心中暗道:这人怕不是有顺风耳,每次只要一提李怀玉她就会出现。
铁木钦起身坐回宝座之上慈爱道:“澈儿,夜深了,回去吧!”
还没坐稳的铁木澈满脸厌恶的盯着门口,想透过毡门帘把门外的女子射个对穿,又被他阿爸下逐客令,就嗖地一下站起,雄赳赳气昂昂地朝门口走去,想把门口的女子撞飞。
铁木看着爱子幼稚的举动无奈的对军师,道:“去安排吧!”
军师挑眉起身领命,便也出去了。
铁木澈失魂落魄的回到营帐。
帐中间有个火炉,上方有个通风口,两侧悬挂着马鞭、弓箭、和各式各样的战刀。
他软倒在地毡上,拽过羊毛毯盖在身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通风口上方漆黑一片的夜空,若有所思地说道:“战颜,你会是下一个李怀玉吗…”又侧头看着已经熟睡过去的金雕羡慕道:“你倒是睡得香甜……”眼皮耷拉下来,便沉沉睡去。
……
旁晚太守府门紧闭,没了往日的歌舞升平。路人走过都指指点点,眼里止不住的兴奋。
太守府正厅,吴钟正舌战几个牙人,几人说得唾沫横飞,茶水一杯复一杯地往嘴里灌。
牙人暗恨:他滑不溜丢。
院外灯火通明,家将得了吴钟的指令满院子搜查人,将仆人、小妾、歌姬通通赶到院外侯着,将她们团团围住。
一旁还有虎视眈眈的壮汉。
有的人惶恐不安地交头接耳着,有的人早已是泪流满面,俨然早已知晓燕城城墙之上的事。
约莫一刻钟后,吴钟站起身来,拱手致意道:“那就有劳各位了。”
牙人回礼道:“不敢不敢”。
吴钟拿出厚厚的一沓卖身契,家将呈上备好的笔墨纸砚。
一众人签字画押。
吴钟领着几人到院外。
牙人贪婪地扫视着环肥燕瘦的小妾和歌姬,心中更是唾弃吴钟好色。手里拿着卖身契吩咐早已等候多时的壮汉抓人。
众人哭着喊着,推搡着。
突然,一个老婆子用肥胖的身体,撞出重围跑到吴钟跟前,抓着他的衣摆声泪俱下道:“大人,求您别卖奴婢,就当奴婢是件小玩意,搁在这府里头,偶尔赏口饭吃……奴婢可是跟您十年了。”
众人听了纷纷效仿,跪倒在地上哭声哀求着。
牙人的心都提起来了,相互对视着。
吴钟淡然的看着她们,无奈这戏台一唱就是十几年,纷纷扬扬,也该落幕了。既然早已是戏中人,那么即便哭着,也得把这出戏唱完
此听他漠然道:“今日之事,想必各位,耳朵没聋的都知道了。本官自身难保,在这就不留各位了。”说完就转身离去。
“大人……”众人扒拉着家将的手臂哭喊着。
月亮被乌云笼罩着。
……
庭院落满花瓣的小路上。
吴钟两手背在后面,借着影子看着他大腹便便的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弯下腰来,拾起地上的花瓣,放在鼻尖闻闻,仿佛能通过这花瓣找回往日的光景。
幕僚见了连忙看看四周,小心翼翼劝道:“大人不必忧心,殿下也就是敲打敲打您,等大军一走这燕城还是您说了算。”
吴钟被打断思绪不满地瞪他一眼,想起那如催命符的薄薄账单,
他良久才应道:“殿下!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烧的铁定是西戎人无疑,这第二三把火不是太守吴钟、就是原镇西将军。这怎么算本官都是秋后的蚂蚱……”
顿了顿摇摇头,接着道:“终究是土皇帝作久了,早已忘了当初的豪言壮志。”
幕僚瞧着,他那圆鼓鼓的肚皮,那满脸的肥肉,那虚浮的步伐,俨然已是被酒肉掏空了身体。
思绪飘飞:他吴钟曾经是帝都四大美男之首。太宗皇帝更是赞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当年西戎人入关,他毛遂自荐以一句‘戎边不平,孤枕难眠’。让太宗皇帝龙颜大悦,特下圣旨封他为燕城太守,当时的他可谓风光无限,人人避其锋芒。
他撇下繁花似锦的京城,毅然决然的领命来燕城。
当时的满城闺秀、街坊绣娘,青楼歌姬登上帝都城楼抹泪相送。绣帕、锦囊、鲜花……装了一车又一车。听说那脂粉香久久未散。
而自己也因他的意气风发,甘愿放下高官厚禄跟随他……唉终究是与当初的他们背道而驰了啊!
幕僚收回思绪道:“殿下动谁也不会动您的,太师可是殿下的恩师呢!”
吴钟愣住目光怀念道:“今年的家书到了吗?”跨步走进凉亭坐下帷幔随风飘扬,把他笼罩其中。
“报——”家将急匆匆而来。
幕僚站在庭外被这人打断思绪,不悦的看着向来人,伸出腿想踹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