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胡乱扒拉了一口午饭,又脱下刚穿上的棉袄,甩开膀子,准备再大干一场。
刮锅烟墨,熔化铁片,清理漏洞,浇铸铁水,打磨焊口……
连续五、六个小时不停歇的劳作,两个补锅匠和一个帮手配合默契,加班赶工,忙得不亦乐乎。
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补好了第二批的二、三十口漏锅。
王槐礼老汉已瘫软在小木凳上直不起腰来。
老学究靳炎的双腿也已失去知觉,委顿在地,半晌一动不动。
铁小哥两手被滚烫的铁水烫起了血红的大泡,斑斑点点,沾满血迹。
停下手后才感到一阵钻心的痛。
交锅程序又重复了一遍。
交付完补好的铁锅,收拢碎银,铁小哥忍着两手的疼痛,分别将王老汉和靳炎背进内屋,放倒在床上。
抽出皮夹内的陨铁毫针,铁小哥开始为两个老人施针缓解腰痛。
随着不停的捻动针体,手上的血泡破裂,一阵钻心的痛。
小哥倒吸了一口气,仍然咬牙坚持着。
见铁小哥的额头冷寒直冒,王老汉不忍道:
“铁老弟,先治治你手上的伤吧,我两个老不死的还扛得住!”
靳老怪也随声附和着,劝铁佛寒去包扎一下血糊糊的两手。
那个臭郎中施恕生死哪里去了?
铁小哥当然听不见二老的心语,说道:
“佛寒不碍事,先舒缓二位老人的腰肌劳损之痛吧。”
这时,在外奔波了一天的施恕生回到了补锅铺,一进内屋,便看见了这一幕狼狈的场景。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世界上跑得最快的人是谁?
是曹操啊。
施郎中赶紧包扎铁小哥血迹斑斑的双手。
听完王老汉和靳炎的争相叙述,施郎中方才明白今天在补锅铺发生的蹊跷之事。
“把自己的锅砸坏了拿来补,恕生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此怪异之事,可他们图的什么啊?”
两位老人都摇着头,一脸浑然不知的表情。
铁小哥已给两位老人分别施完针灸,正按摩着趴卧在床上的王老汉的腰部,说道:
“这是上门来寻麻烦的,如果佛寒所料不差的话,明天他们还会继续来唱今天这出戏。”
王老汉两肘撑起身体,绝望道:
“那咋办?老汉我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这银子不挣也罢!”
“咱关门溜之大吉吧,惹不起还躲不起吗?”靳炎说道。
铁小哥摇头道:“别人来补锅铺补锅,天经地义,你躲个什么劲,再说,能躲得了吗,他们会留人轮流死守住店铺,摆明了是要把我们赶出汴梁城。”
王老汉心有余悸的问道:
“难道他们的后台是那个周帮主,被铁老弟和我王老汉搅了寿宴,绑走了儿子,赔了银两的那个周震业?”
这是寻仇来了。
铁小哥答道:
“不是周震业,他还不敢在汴梁东京如此张狂,这个后台应该比周震业的势力更大。”
汴梁乃皇城京都,没有两把刷子谁敢嚣张跋扈?
“那会是谁呢?谁会跟我们这些草民一般见识呢?”
两老人都疑惑不解的垂下了头,施郎中说道:
“管他是谁,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我施恕生就不信治不了他们!”
大家见平时柔弱的郎中施郎中此时一脸豪气的样子,都不觉神情一振,眼巴巴的望着他,希望他拿出一个好主意来。
“施先生有什么好主意,快说来我等听听?”王老汉急切的问道。
“主意嘛,容恕生想想……”
施郎中说完这句话,仿如过了一把嘴瘾,瞬息便又茫然无措起来。
见施郎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怯懦之态,二老顿时焉了气。
屋内一时静默了下来,大家都在冥思苦想的琢磨应对之策。
尼玛还真是伤脑筋。
铁小哥欲起身去到厨房,准备晚上的餐食。
施郎中连忙说道:
“铁老弟也忙乎了一天,想来也疲乏至极,晚饭就不用去折腾了,恕生这就去买些现成的回来,咱老少爷们儿喝上几碗酒,解解乏。”
施郎中走出补锅铺置办酒菜去了,铁小哥只得回到木桌前坐下。
三人都是一筹莫展的样子。
如果今天这两群人蛮不讲理来硬的,上来就要打要杀,铁小哥倒也不惧,可是人家是冲着你补锅铺来补锅,不管捣乱的动机是什么,人家并没有无理取闹。
就像去医馆治病,你甭管别人的病是怎么得来的,甭管来了多少病人,但来者确实是都病了,你当医生的能说不给别人治病吗?
补锅也是如此,补锅如救急,别人上门来解决难事,你能放任不管吗?
理就是这个理啊。
明知道他们是来捣乱的,可这种捣乱方式还真不好化解?
叫你有苦说不出。
不一会儿,施郎中便大包小包的买来了酒菜,还提了一大罐烧酒。
四个人围坐在木桌前喝着闷酒,情绪显得十分低落。
借酒浇愁愁更愁。
几碗酒下肚,二位老人的腰痛似乎立即好了一大半,话匣子也随之打开了。
王老汉一口酒喝了半碗,率先说道:
“在这汴梁东京城里,铁老弟和我王老汉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啦,是谁想出这么一个阴招来对付咱两个穷补锅的呢?”
老学究靳炎一碗酒也已经下肚,悠悠说道:
“依老夫之见,此事定与铁大侠有关,东京街头擂台打擂,赶走不可一世的契丹人,进宫施展神针绝技治好赵官家的头痛隐疾,朝里朝外人尽皆知,铁大侠这是风头太盛,正所谓树大招风,物极必反、否极泰来,此时,肯定就有人要打压你,磨掉你的锐气。”
靳大爷你说事就说事,叽叽歪歪卖弄个啥。
施郎中不善饮酒,也只是小呡了几口,说道:
“靳先生所言不差,铁老弟这是招人嫉恨了。”
“那个猖狂一时的契丹人不是已经乖乖滚回辽国去了吗,那又会是谁来为难咱们呢?”
王老汉忧心忡忡的又接着说道:
“明天他们再上门胡闹,咱们又该如何应对?”
靳炎放下酒碗,一拍桌子,说道:
“老夫倒有一个主意,但不知是否可行?”
“靳先生快快说来我等听听?”
靳炎便如此这般的说出了自己的计策。
王老汉第一个提出质疑:
“靳先生此计和溜之大吉并无多大区别,不是一样的当缩头乌龟吗?”
靳炎喝了大口酒,摇头道:
“此话差矣,老夫此计不仅能够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还能使他们即恐惧害怕又无可奈何!”
王老汉连连摆手,否决了靳炎的计策:
“可如此一来,补锅铺不做生意,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喝西北风啊?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施郎中爽快的说道:
“无妨,各位无需担忧,恕生开上小医馆后,手头尚有一百来两剩余银子,够我几人吃上数月了,先把眼前的困局解决掉再说吧。”
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的看着铁小哥,等他来作最后的定夺?
小哥思忖片刻,说道:
“靳先生此计虽上不得台面,还有小人所为的嫌疑,但就目前境况,用来对付这群受人指使前来捣乱的无赖,倒也不是不可行。”
施郎中慷慨说道:
“是呀,他们都能使出损人的阴招,我们为何不能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呢?”
二老一齐点头,王老汉说道:
“那就姑且一试吧,死马当成活马医啰。”
施郎中立即起身说道:
“趁这会儿集市还未关张,恕生这就去置办明天的一应所需,靳先生,那关键的道具你老有吗?”
靳炎傲气的说道:“老夫我浪迹天涯十数年,那还不准备几件应急的家伙什,施兄弟放心去置办我说的那几样物事吧。”
你们几个究竟是要搞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