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三人酒还未喝干一碗,施郎中就两手分别提着一个布袋子和一个大瓦罐进了屋。
布袋打开,摸出四个猪尿泡来,屋里顿时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这又是要搞神马幺娥子?
施郎中忙说道:
“我去洗洗,这味儿够燥辣的!”
说完,施郎中一头钻进厨房洗猪尿泡去了。
靳老怪揭开那只大瓦罐的塞子,对着罐口瞅了一眼,说道:
“够了,有这两样东西,明天的戏就好唱了。”
王老汉不屑道:
“这不是自己作践自己吗,以我老汉的脾气,还不如铁老弟一顿拳头赶跑那群无赖!”
简单粗暴,一击见效。
靳老怪呛道:
“人家招你惹你啦,你平白无故去打人家?”
铁佛寒说道:“我看这办法行,消除麻烦,永绝后患。”
靳炎对王老汉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
“那谁来扮挑事儿的主呢,你们两人是不行了,总不能让我老头子来干吧?”
“那只能是施先生来干了。”
“他能行吗?”
施郎中在厨房听到了这段对话,大声说道:
“我能行,不就是演出戏吗,有什么好为难的!”
挑事儿我最在行了。
一切收拾停当,四个人又喝了一会酒便收拾洗刷,早早歇息了。
老学究靳炎也是周身疼痛,累了一天,毕竟年岁不饶人,铁小哥便把床让给了他,自己和施郎中睡地铺。
……
第二天早上日出时分。
那一群补锅的人果然又聚在了王记补锅铺门前。
每人手上照例提着一口破锅,有几口竟是新锅被砸了一个拳头大的洞拿来补。
王老汉和铁小哥都几把扯下身上的棉袄,摔给身后的靳炎。
两人只穿一件单衣伫立在铺门前。
看架势好像要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这一次,王老汉口气很强硬,指着补锅铺立着的一块木牌告示说道:
“诸位请看清楚,从今日起,凡来本店补锅者,五日以后才能前来领取,如需当日取锅者,请另找他家!”
这是出了安民告示的。
铁小哥也立在木牌前,脸色铁青,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不服就干。
人群里立刻炸了锅,七嘴八舌,闹闹嚷嚷的争吵起来。
那个生得歪瓜裂枣的中年汉子闹得最凶,看来是这群人领头的。
这时,换了一身装束的施郎中,手里也提着一口破锅,从远处一摇一摆的来到了补锅铺前。
角色扮演开始了。
郎中演员分开众人,挤进了人群的前排。
他的颈子上缠着几根破布条,硬着脖子叼着一杆旱烟袋,棉袄敞开着,里面的对门襟也从腰上对开着,露出发达的胸肌;
郎中还是一个肌肉男。
靸着一双破棉鞋,裤脚用几根茅草紧扎着,活脱脱一个市井地痞流氓的派头。
还真是演啥像啥呢。
施郎中站在人群中也瞎咋呼了几声,然后径直朝那个歪瓜裂枣的汉子靠拢过去,嘴里大咧咧招呼道:
“这不是狗蛋哥吗?自从兄弟搬家以后,好久都不见你哥老官了,兄弟怪想你的。”
台词也是事先写好的。
歪瓜裂枣汉子听罢,一头雾水。
好像不认识这人啊?
但看见施郎中的穿着和作派,属于惹不起的角色,便连忙应道:
“兄弟,你记岔了,我是大驴子啊,你也来补锅?”
赶紧修改台词。
一拍脑门,施郎中恍然道:
“哦,对对,大驴哥,瞧我这记性?兄弟听说这家铺子手艺不错,所以也把家里的锅拿来补补。”
大驴子小声说道:
“兄弟,你来对了,你是老江湖了,还能看不出里面的道道?待会儿哥给管事的说说,补一口锅也给你五两银子,一天补两次就是十两,差事肥着啦,嘻嘻!”
施郎中开始秀演技,面露艳羡的答道:
“谢谢大驴哥抬爱!这么肥的差事怎么不早点叫上小弟呢?大驴哥,不够意思哈?”
大驴子说:“兄弟这不正赶上了吗,快跟哥一起唬住这两个臭补锅的。”
施郎中点着头,演技派功夫一点也不含糊。
他将旱烟袋插在腰间,嘴里嘟嘟哝哝一阵,猛然上前几步,一脚就踢飞了铺门前的那块木牌告示,扭头大声对王老汉和铁佛寒吼道:
“两个臭补锅的,哪来那么多的穷讲究,让你们补锅那是看得起你们”
明星范气质瞬间爆棚。
大驴子颇为欣赏的瞄了施恕生一眼,也帮腔叫嚷着。
“不想干就滚出汴梁去!”
“再磨磨唧唧就砸了你们的铺子!”
王老汉苦着脸捡起木牌,气道:
“你们这是成心来捣乱是不是?有你们这么补锅的吗?好端端的铁锅砸烂了拿来补,还非得要限定时间补好,这生意还怎么做?”
施郎中见火候已到,立刻顺势加深了剧情。
他作出火冒三丈的夸张表情,张口对王老汉就是一通乱骂。
大驴子和手下的几个流氓地痞也帮着腔的破口大骂起来。
大驴子骂得最欢,也最恶毒。
场面气氛被烘托得几近高潮!
双方骂着骂着就动开了手,王老汉忍不住推了大驴子一把,大驴子一脚便将王老汉踢翻在地。
铁小哥上前一掌劈开大驴子,把王老汉从地上扶了起来。
当然这一张并未使出力道,要不十个大驴子也趴窝了。
施郎中一见双方动开了手,直接便把剧情推向了高潮。
他动了雷霆之怒,他忍无可忍了!他要出手了。
只见他一手揽住大驴子,一手向后腰裤袋摸去,转手就掏出一把亮晃晃足有一尺多长的尖刀,对大驴子叫道:
“大驴哥,兄弟今天给你报仇了!”
话音未落,施郎中一刀就向王老汉的腹部捅去,刀刃直没刀柄,一股鲜血从王老汉的单衣内喷涌而出。
王老汉两手捂住腹部,倒在地上。
这是啥剧情?
怎么还杀人了?
铁小哥急忙上前搀扶王老汉,救助队友脱险。
但铁小哥眼睛尚未看清楚猛扑过来的人影,便被狂暴而至的施郎中在腰部连捅了两刀,两股血柱喷涌而出。
施郎中真是太猛了。
你行什么医,当杀手去得了。
人群中一声撕裂的尖叫,凄厉哀绝!
原来是帝姬赵莲一头冲了过来,揽住了地上铁小哥,又惊又吓竟一时不能言语!
靳老怪也大叫一声,向地上的王老汉扑去,伸出手掌捂住王老汉腰部奔涌的鲜血。
简直就是一个暴力犯罪的行凶现场。
施郎中掉头对吓傻了的大驴子说道:
“大驴哥,他们敢动你,敢动我的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兄弟我要为你两肋插刀,拔刀相助。
说完,施郎中上前一掌推开赵莲,猛的沉身,又一刀向铁佛寒前胸捅去。
又是一声尖叫!
大驴子拉都没有拉住,铁小哥又挨了一刀,一股血柱从前胸又喷涌出来。
这就挨了三刀了。
见此情景,大驴子和地痞流氓们彻底吓傻了!
当街杀人可不是小事,这是要掉脑袋的呀!
人群中清醒一点的还叫了几声:
“杀人啦,杀人啦,官兵来啦,快跑啊!”
“快逃命吧,还补个什么鸟锅!”
施郎中越演越入戏,拉住大驴子的手,恳切的说道:
“大驴哥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天你们在这里补锅,兄弟我也不知道你们是来刁难他们的,虽然事端是你们生起的,但人是我杀的,官府来了你们都这么说!”
多义气,多豪爽。
大驴子双唇颤抖着,脚跟打摆子似的摇晃,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们只、只是来捣乱生事的,没想到要、要杀人,你可害、害死我们了……。”
说着,大驴子左右环顾、急欲开溜。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正在溃散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快跑啊,官兵要来啦!”
“快,快往小巷跑,避开官兵。”
大驴子和这群地痞流氓丢下铁锅,一溜烟全都跑了。
那速度比兔子还跑得快,生怕爹妈少给生了两条腿。
见大驴子和地痞流氓们跑远了,补锅铺前再无旁人,施郎中这才笑着伸手拉住地上的王老汉和铁小哥,捞开他们的衣服,把绑在两人腰部和胸前装猪血的猪尿泡扯出来扔在地上。
我演得咋样?道具使用得咋样?
施郎中手里那把尖刀用指头在刀尖一点,刀身立即就缩进了刀柄。
原来是一把魔术刀,唱戏里杀人的那种道具刀。
莲美女看完施郎中的魔术表演,怔了好一会儿,才仿如噩梦般惊醒。
虚惊一场。
她长舒一口气,两手还按在胸前,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大声嚷道:
“这是谁出的馊主意?你们太坏了,都不提前告诉本宫一声,人家差点都吓晕了!”
王老汉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趴在地上对赵莲拜道:
“老汉有罪,让帝姬殿下受到如此惊吓,老汉愿受责罚!”
铁小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对莲美女说道:
“谁知帝姬殿下会突然出现呢,不过有帝姬殿下的一声惊叫,这出戏就更逼真了!”
帝姬殿下当了一回群主演员,极有表演天赋。
施郎中咧嘴笑道:
“没想到这猪尿泡和猪血还真管用!”
莲美女“哼”了一声,蔑了施恕生一眼,喷道:
“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狠角子!不像是一个挨了五十大板就起不了身的文弱郎中,要不你进宫来当杀手?”
施郎中一听,这是话中有话,讽刺挖苦带打击呀。
郎中吓得直吐舌头,一猫腰便钻进了店铺。
铁小哥问道:“我是不是被刺死了?”
靳老怪立即答道:“对呀,王老汉受伤,你死了,赶紧进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