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取出小刀,斩去蜈蚣头尾,轻轻一捏,壳儿应手而落,露出肉来,雪白透明,有如大虾,甚是美观。
随后又煮了两锅雪水,将蜈蚣肉洗涤乾净,再不余半点毒液,然后从背囊中取出大大小小七八个铁盒来,盒中盛的是油盐酱醋之类。他起了油锅,把蜈蚣肉倒下去一炸,立时一股香气扑向鼻端。
洪七公待蜈蚣炸得微黄,加作料拌匀,伸手往锅中提了一条来放入口中,轻轻嚼了几嚼,两眼微闭,叹了一口气,只觉天下之至乐,无逾于此矣。
“这就可以吃了?”秦凡倒也不是很稀奇这些东西,伸手从锅中也提出了一条,往嘴里一扔,便当吃虾仁了,嚼了两口,味道还不错,鸡肉味,嘎嘣脆!
洪七公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道:“不错,不错,我见过不少英雄汉子,杀头流血不皱半点眉头,却没一个敢跟我老叫化吃一条蜈蚣。嘿嘿,你这小子是第一个。”
秦凡随即瞟了洪七公一眼,有些不屑地说道:“这有什么,我什么东西没见过!”
吃罢,洪七公忽地伸个懒腰,打个呵欠,仰天往雪地□便倒,说道:“我急赶歹徒,已有五日五夜没睡,难得今日吃一餐好的,要好好睡他三天,便是天塌下来,你也别吵醒我。你给我照料着,别让野兽乘我不觉,一口咬了我半个头去。”
秦凡笑道:“知道了。”
此时满天鹅毛般的大雪兀自下个不停,洪七公头身盖满了一层白雪,犹如棉花一般。
三日将至,神雕早已自行寻了过来,忽听得东北方山边有刷刷的踏雪声,凝神望去,只见五条黑影急奔而来,都是身法迅捷,背刀光闪烁。
来人正是那洪七公追杀的藏边五丑,五丑见秦凡身边两女甚为美貌,出言调戏,当即被秦凡杀了个干净,沉睡中的洪七公被一片惨叫声惊醒,醒来向四周一看,只见五丑皆躺倒在地,身都只有要害一处剑伤,显然五人都是被一击毙命,洪七公顿时对秦凡的武功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而看到秦凡身边的神骏大雕,又是一阵惊讶。
就在这时,只听铎、铎、铎几声响处,山角后转出来一人,身子颠倒,双手各持石块,撑地而行,正是西毒欧阳锋。
原来是那日欧阳锋离去,走了一日之后,却又想起自己还要寻找杨过,但现在愿意与他说话的人不多,此次好不容易才见得一个,怎么能又错过,他回忆起那人似乎是往华山而去,便急忙又原路返回。
“欧阳锋?”秦凡一惊,暗道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而此时欧阳锋见得洪七公,对秦凡的喊声恍若未闻,双手猛地在地一撑以脚代手便向洪七公击出一脚。
“秦小子也识得欧阳锋?”洪七公心下奇怪,却也来不及多问其他,出掌将欧阳锋这一脚接住。
自华山二次论剑之后,十余年来洪七公与欧阳锋从未会面。欧阳锋神智虽然胡涂,但逆练九阴真经,武功愈练愈怪,愈怪愈强。洪七公曾听郭靖、黄蓉背诵真经中的一小部份,与自己原来武功一加印证,也是大有进境,毕竟正胜于逆,虽然所知不多,却也不输于西毒。
两人数十年前武功难分轩轾,此后各有际遇,今日在华山第三度相逢,一拚功力,却是不分下。
两人掌脚相抵,互拼内力,洪七公连发几次不同掌力,均被欧阳锋在彼端以足力化解,接着他足加劲,却也难使洪七公退让半寸。二人一番交手,各自佩服,同时哈哈大笑,向后跃开。
“这两人一来就自己打了,这可怎么破?”这时候轮到秦凡伤脑筋了,他此来化解两人的死劫,却是有两处难点,第一,两人是生死大敌,必须化解两人仇怨,否则这次打不起来,下次还会继续。第二,不能让两人像原著那样,最后到油尽灯枯之时才将仇恨化解。
秦凡思索间,两人已经过了数十招,欧阳锋翻身正立,斜眼望着洪七公,依稀相识,喝道:“喂,你武功很好啊,你叫甚么名字?”
洪七公一听,又见他脸神色迷茫,知他十余年前发疯之后,始终未曾痊愈,于是说道:“我叫欧阳锋,你叫甚么名字?”欧阳锋心头一震,觉得“欧阳锋”这三字果然好熟,但自己叫甚么名字,实在想不起来,摇头道:“我不知道。喂,我叫甚么名字?”
洪七公哈哈笑道:“你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快回家想想罢。”欧阳锋怒道:“你一定知道,你跟我说。”洪七公道:“好罢,你名叫臭蛤蟆。”“蛤蟆”两字,欧阳锋是十分熟悉的,听来有些相似,但细细想却又不是。
他与洪七公是数十年的死仇,憎恶之意深印于脑,此时虽不明所以,但自然而然的见到他就生气。洪七公见他呆呆站立,目中忽露凶光,暗自戒备,果然听他大吼一声,恶狠狠的扑将来,当下不敢怠慢,出手就是降龙十八掌的掌法。
两人襟带朔风,足踏寒冰,在这宽仅尺许的窄道各逞平生绝技,倾力以搏。一边是万丈深渊,只要稍有差失,便是粉身碎骨之祸,比之平地相斗,倍增凶险。二人此时年事已高,精力虽已衰退,武学的修为却俱臻炉火纯青之境,招数精奥,深得醇厚稳实之妙脂,只拆得十余招,两人不由得都是心下钦佩。欧阳锋叫道:“老家伙厉害得很啊。”洪七公笑道:“臭蛤蟆也了不起。”
此地地势险恶,两人稍有不慎便有掉落悬崖之险,但一段时间下来,两人过了近千招,时而欧阳锋处于劣势,时而洪七公陷入窘境,却皆能转危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