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几家欢喜几家愁。

育才书店此时生意兴隆，蕴华书店生意却日渐惨淡。

昔日蕴华书店熙熙攘攘，现如今却是门可罗雀，一日竟只能卖几本书了。

俗话说，同行如仇敌。

书店也一样。

蕴华书店已将育才书店视为眼中之钉、肉中之刺，恨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

但如今却已不能……

深夜，冬风凛冽，寒气逼人。

城北毓财坊内，一座府邸里，一个人正笔直的跪在客厅门外，手脚冰凉，整个人都僵了。

他似乎犯了很严重的错误，正在接受惩罚！

忽然，一个声音从客厅里传来：“跪了这么久，起来吧！”

“小的有负老爷重托，没有经营好书店，知错认罚，小的不敢起身！”

跪立的人全身已经冻僵，但他的声音却连一点颤动声都没有，而且神情没有半点埋怨，满是恭敬。

“蕴华书店交给你这么多年，每年的进项不比那些丝绸、茶叶生意少，你的能力，我是清楚的。那姓岳的要名不要钱，弄成现在这个地步，也不能怪你。”

房内的人已走到他的身旁，用手将他搀扶进了客厅，感受着屋内炉火的暖气，他的身体也渐渐舒展开来。

“但是我们决不能就这样认输，不能将卖书这门生意断了，毁了你数十年的心血和书店积攒起来的名声，知义，你明白吗！”

知义，正是跪着的人的名字，他是王家的奴仆，随主姓王，他正是蕴华书店的掌柜。

而站在王知义面前的，正是现在王家的族长王玉林。

“可是他的价格压得太低了，我们若是也跟他一样的价格，不但只能亏本，更会惹人非议，说我们王家以前赚的都是黑心钱！”王知义眼中满是绝望，他从没有见过这样出招的！

“难道姓岳的做的真的是亏本买卖？”王玉林完全不敢相信，他从没见过做亏本生意还能越做越大的！

“这……他肯定用了什么特别的方法。”王知义顿时语塞，他实在不知道岳风是怎么将同样的东西做到十倍差价的！而且他相信岳风绝不可能做亏本生意，这世间没有人会做亏本生意！

“育才书店已开张了几个月，你难道就从来没有去调查过？”王玉林盯着王知义的眼睛，神情激愤，他不相信王知义会犯这样的错误！

王知义执掌蕴华书店多年，就算已经老迈，但也不至于会笨到连自己的对手都不去了解。

王知义道：“小的调查过，之前……”

“结果呢？”王玉林并不喜欢听故事，结果是什么才最重要。

王知义道：“他可能使用了一种特殊的印刷术，可以极大的节约成本，所以才敢定那么低的价！”

王玉林疑惑道：“印刷术？我们不是也有印刷作坊吗？”

王知义道：“老爷您是知道的，用雕版印刷是比手抄要节省一些成本，但价格却绝对压不到这么低，要知道光是雕版，一部书就要废掉好几百块！”

王知义说的是实情，王玉林也十分清楚，雕版印刷虽然可以节约成本，但光是制作雕版便是一大笔花费。

王玉林道：“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和他一争吗？”

王知义摇摇头道：“除非我们也掌握那种方法，不然，恐怕真的难以与他一争长短，但或许可以合作。”

王玉林眼里忽然放出了光：“合作？”

王知义道：“蕴华书店的名声比起育才书店来说，毕竟还是要大些的，只要老爷愿意放低身态，从姓岳的那里进书来卖，或者让他将印书的技艺传给我们，书店或许还能继续运转下去，只是……”

说到最后，王知义却显得有些犹豫了，他不知道这样的建议能否被采纳。

王玉林最烦人说话说一半，但此刻他的耐心忽然变得足了起来，问道：“只是什么？”

王知义道：“只是育才书店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咱们以后的利润恐怕就没有如今这么丰厚了。”

王玉林是一个生意人，他最先考虑的自然是利润，一件事若是无利可图，那么在他看来就没有去做的意义了！

岳风开张那一天所说的话早已传到了王玉林的耳朵里，他知道岳风求的是名，但他的名早已臭了，他要的只是利，若没有利，他拿什么孝敬宫中的干爹，他如何能在这洛阳城里立足！

王玉林沉思良久，还是没有作出决定，问道：“有没有可能让他放弃卖书，转由我们代售，而我们借机将价格再提上来！”

王知义道：“老爷这个法子倒可以试试，就是不知那岳风肯不肯买账！”

他在向王玉林请示，可以给岳风开什么条件？

王玉林沉思道：“降十倍的价实在太过，如果他愿关掉育才书店，将书全部交与蕴华书店代售，咱们可以将书价降低一半，再分五成利给他，这是我的底线！”

王玉林的条件其实很优厚，但王知义心里还是没底，毕竟岳风是个让人摸不透的家伙，要是他真的是为名，那这个条件很难达成！

王知义请示道：“如果岳风提出的条件对王家来说依旧有利可图，小的是否可以做主答应？”

王玉林沉思道：“书店的事我本就是交给你的，如果你觉得合理，那自然可以做主，毕竟我也不知道岳风手上到底有什么绝技。”

王知义得到马玉林的肯定答复，穿上黑色斗篷，躬身稽首告辞，悄悄离开了王宅！

王家在洛阳开着赌场、妓院、酒楼、布店，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但闻名洛阳的蕴华书店也是王家的，却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知道他们从读书人身上榨了多少钱！

王知义每次来王宅，都是深夜，就是怕被人知道他是王家的人，影响了书店的生意。

为此，除了王家的几个当家人，就连王府里的仆人，都很少有知道蕴华书店是王家的产业。

而现在，这个秘密已经不复存在了，因为跪在客厅外的王知义太过显眼，王宅里的人大多都已看到了他，并猜到了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