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仇玥早已看惯了长安的繁华,现在的长安在他的眼里并不稀奇,他现在只想赶快回家,早点拜见父母、祖父,毕竟这是他是第一次出门这么久,早已十分想家了。
仇玥望着远处四处张望的岳风,会心一笑道:“吕大哥,子风兄既然流连长安城中的风景,不如你先留下来陪他逛逛,我先回去给祖父、父母请安,等过两日我再带他过去。”
吕越回道:“小娘子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到了长安,吕越也不必再叫她公子了,他实在觉得有些别扭。
等岳风慢悠悠的走到吕越跟前的时候,只见到他一个人,心里还有些纳闷,刚要发问,吕越便道:“小娘子先回家请安去了,你先在我那里住两天,到时她自会来找你的。”
游子远归,自然当先回去拜见父母,岳风现在还闹不清楚仇玥到底是什么身份,贸然跟着前去,万一说错了话,倒还不知如何是好。
如今正好趁这两天好好欣赏下长安风光,再四处打听一下,看看如今朝局如何,更重要的是能和吕越单独相处,好好了解一下他和仇玥的情况。
岳风笑道:“如此正好,岳某初到长安,正想请吕兄带领在下好好领略一下长安的风光,长长见识!”
他现在对长安的确充满了好奇。
但吕越此刻却似乎并不想做个导游,依旧扫兴道:“要游长安,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我只想回去好好洗个澡,难道你不觉得身上很不舒服吗?!”
岳风没有想到吕越会断然回绝,可是现在却由不得他去想,吕越已经骑马走在了前面。
他的钱都在洛阳,出门的时候身上毫无分文,若不跟着吕越,岂不是又要露宿街头!
所以他只有跟上去。
而且他也好久没有洗澡,连日赶路,身上的味道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吕越的家就在离皇城不远的崇义坊里,远远的就可以望见皇城的雄伟壮丽,那在现代只剩下地基的宫殿,此刻是多么的雄伟壮丽,多么令人向往。
还来不及感叹,吕越已将岳风拉进了门,门内的景象和外面大不相同,房子布置很简单,和岳风在洛阳的房子格局差不多。
小院收拾得很干净,东西也摆放得很有条理,想来这里的女主人很善于持家。
他俩进门不久,便见从里屋小跑着出来一个未施粉黛的俏妇人,她见到吕越,眼睛忽然变得有些湿润,神情更是难掩激动,但她却还是极力的克制着,淡淡的道:“夫君回来了。”
她本来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可最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
“嗯,你去让人准备些热水,我和他要洗个澡。”吕越说话的语气虽然不像是对岳风那样让人不舒服,但却还是淡淡的,他也已习惯。
那俏妇人从出门开始,她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吕越的身上,她多么希望吕越能够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他很想她”!
可是她太了解吕越,他从不会说这种“柔情密语”。
她知道这是自从她让吕越从军的那一刻,便已酿成的苦果。
她如今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悔教夫婿觅封侯”。
“这位是?”像是才转眼看到岳风,俏妇人礼貌性的问道。
岳风正要回答,吕越便道:“一个朋友,要在家里住两天。”说着又向岳风道:“这是内子。”
岳风拱手为礼道:“在下岳风,小字子风,拜见嫂夫人,冒昧叨扰,实在不好意思。”
俏妇人道:“子风兄弟这是哪里的话,你既是夫君的朋友,到了这里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不必客气。你们先聊,我这就叫人给你们烧热水。”
岳风微笑道:“那就麻烦嫂夫人了。”
俏妇人黯然离去,岳风不禁十分好奇,差点按捺不住想问吕越为何对他的妻子那么冷淡,但一想到这是人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怎好插手,也就打住了。
不过岳风现在到了别人的家,不由得也想起了自己的家,远在洛阳,还完全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的家人。
岳风询问道:“吕兄,如今到了长安,我想写封信寄到洛阳,给家里通个信,不知家中可有纸笔借用一下?”
出门在外,家书传信,这本是人之常情,吕越自然不会不同意,回道:“纸笔当然有,不过要等洗了澡才能给你。”
言罢,不知什么缘故,吕越看着向他走来的俏妇人,忽然笑了,笑得很自然,甚至有些可爱。
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只有在家里的时候,他才能把这一面露出来。
“你们俩说什么呢?”妇人手里端着两碗茶出来。
“没什么,只是闲聊。”岳风抢先回道。
“那你们边喝茶边聊。”妇人将茶杯分别放在两人的身旁道。
“多谢嫂夫人。”岳风道。
妇人放下茶杯,只微微一笑,便走了出去。
岳风的确有些渴了,端起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茶水穿喉而过,毫无波澜,但他的心却已汹涌澎湃,他忽然想起了玉娘,那天堂审完之后,为什么不见了她的踪影?
她是不是也会偶尔想起他,是不是还在为他担心?
他无从得知,但他知道他自己的心,知道他真切的思念着她。
思念她那独具风味的茶,那万千温柔的话语,世间少有的迷人风姿。
如果有可能,他甚至想马上飞回洛阳,跑入她的茶楼,品一品她亲手煮的茶,向她倾诉几句心里话,他已很久没向人吐露心声了。
可是这些原本很容易的事,现在却变成了奢求,长安离洛阳虽然并不远,但他却并不自由。
自由,这个千百年来人们不变的诉求!
此刻在岳风心里尤为渴望,不过他根本没有人去诉,他只有自己在心里诉苦。
吕越此刻也喝着茶,思绪凝重,他似乎也在沉思着什么,沉思着他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的娘子很美丽,同时还知书达礼,对他更是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可是他却并不快乐,因为他的心里有了枷锁。
当年他辞师下山,为的并不是当别人的护卫,他本想周游天下,行侠仗义,寻仙访道!可是这一切刚刚开始,便突然结束,当他遵从父母的意愿成亲的那一刻便注定结束。
一个男人,成了家,紧接着就要立业,而他所想做的事,无一不是浪荡子弟的行径,没有人支持他。
每个人都在劝他迷途知返,甚至就连他刚娶进门的娘子都希望他能建立功业!
但他却很执拗,他在江湖上已经有了声名,他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闯出一片新的天地,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只可惜上天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当他在外拼闯三年,终于想起回家的时候,他的母亲已思念成疾,父亲更是先他而去,他忽然发现自己在外拼闯来的名声变得毫无意义。
他开始安心的呆在家里,弥补缺失的孝道,侍奉已然苍老了很多的母亲。
因为他的归来,母亲的病渐渐好转,而他的妻子依然贤惠,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他母亲都关怀备至,尽到了一个做媳妇的本分,这一切本应让他很知足。
可是他却始终无法爱上这个已将他当亲人的妻子,他们没有感情基础,他喜欢的也不是这种柔弱纤纤的女子。
侠士倾慕的自然是侠女。
他甚至想过等到母亲的身体恢复原样,他就一纸休书休掉他的妻子,去江湖上找一个他正真正喜欢的侠女,但这却只能是一个念想,永远难以成真。
对于他母亲来说,失子丧夫的打击实在太大,她的身体早已难以承受,她渐渐好转也不过是因为吕越归来,她看到儿子迷途知返,欣喜之余的回光返照而已。
终于,在他回家不到半年的时候,他的母亲再次病倒,并且一病不起。在他母亲弥留之际,拉着他的手道:“越儿,娘快不行了,娘知道你不喜欢二娘,但她真是个好孩子,看在娘的面子上,好好珍惜她,好吗?”
看着母亲那期盼的眼神,吕越的心都快化了,他紧握这老人的手,做出了承诺:“娘,孩儿明白,孩儿会好好待她的。”
老人欣慰的点点头,又道:“越儿,当年你父亲送你上山学艺,为的便是让你日后可以报效朝廷,这是你父亲的遗愿,娘希望……希望……”
老人的话虽没有说完,但吕越已完全明白,他的命运从此也完全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