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考较完其余八个学生,只剩燕儿一人。马湘估摸着这时候,差不多要吃午饭了。于是,就让其余学生先回去。
马湘问了燕儿,才知燕儿已然将四书五经都读完了。
马湘笑道:“那我也没什么好教你的了!”
燕儿施礼道:“先生学富五车,请先生再教些,燕儿没学过的学问给我吧!”
马湘沉吟道:“你读过庄子么?”
燕儿道:“知道一些!”
马湘笑道:“哦!那你背背我听听!”
燕儿不好意思道:“只能大约背一下逍遥游这一篇,如有错漏,先生莫怪!”
马湘笑道:“你只管背吧!”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不一会儿,燕儿一口气就将逍遥游篇背完了。
马湘称赞了一回,忽然,转而问道,“你可知逍遥篇之深义?”
燕儿摇头,道:“我也曾读过前人的注解。但还请先生教我!”马湘双手背后,来回走了两次,转首问燕儿道:“你可知,何为仙佛之心体?”
燕儿心中一惊,略一沉吟,道:“佛氏为大慈大悲菩提心!仙人乃逍遥清净心”
马湘点头道:“你这两个心,创造的不错。但我要告诉你,仙佛皆一心,哪有两般。”
燕儿问道:“何谓一心?心又在何处?”
马湘道:“人人皆有是心。此心名目不一,曰菩提心,曰清净妙明真心,曰天地仁心,曰至诚,曰道心,曰真如,等等不一,然亦不异也。”
“此心又在何处呢?”
“欲得此心,须先破除心上的幻相。譬如心犹镜也,仙佛之心如明镜,凡俗之心如昏镜。将镜磨得如明月然,自然全体莹彻,无纤尘染着。”
“神秀偈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六祖有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先生所说,好似神秀语。”
马湘心下暗想,你懂得不少啊!却摇头说道:“非也非也!六祖所讲正是仙佛之心,神秀所语正是凡俗之心,二者本是一心,然则欲得仙佛之心,必先‘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燕儿皱眉道:“即是一心,何有仙凡之分?又何处染尘埃?”
马湘强辨道:“心体一也,工夫却有两般!”
燕儿道:“心体为一,工夫何有两般?即是凡俗之心,只须一直做磨工夫。即是仙佛之心,哪有什么工夫呢?”
马湘要抓狂了,道:“人人皆有仙佛之心,则你我该立成仙佛!然而,否也!故而可知,此心一也,却有幻尘染着。”
燕儿沉思了一会儿,摇了一下头,道:“那么,除幻尘与这逍遥游篇,有何干系?”
马湘暗暗松口气,于是,回答道:“这正是我要说的。开篇论及小大之辨,乃人心之分别。乘风乘势,皆有所待也。心有所分别,故而有所待也……一切诸法,本来如此,离人我相,离名字相,离功德相,离言说相,离心缘相,究竟不二,无有同异,唯是一心,故曰真如……仙佛一心……故曰无己无功无名……”
马湘长篇大论,从庄子涉及佛道,说五蕴讲清静,论法重玄。燕儿时而摇摇头,时而点点头,时而目中神异,时而茫茫然无措。待马湘说完,小声道:“先生想来是有出世之意!但是,说了这么多,到底还是等于没说啊。”
马湘讪讪道:“好像还真是……”
“燕儿,妄评师言!书都白读了。”只见周淳大步走了进来。
燕儿闻言一怔,赶紧迎了几步,就束手立于一旁。马湘拱手一礼,笑了笑没说话。
周淳笑道:“先生所言,倒是庄子新义,以释道入老庄,令人一新目耳啊。亦可知,先生已然开发道心,不似凡俗。”
马湘略微吃惊,笑道:“周师几时来的?见笑见笑!学生胡乱评说的。倒是燕儿广博强识,令人惊讶,周师教得好啊!”
周淳道:“燕儿,妄评师言……”
马湘笑道:“我与燕儿已成忘年交!哈哈,我二人真可谓亦师亦友哩。”
燕儿听到马湘如此说,本来低下的脑袋,复又抬起,在一旁轩眉色舞。
二人说了几句话,周淳就说他是专门来,请马湘吃酒的。于是,三人一同回周淳家。
几天后,周淳遇到了李宁父女二人。
兔走乌飞,半个月过去了。马湘每天的生活也很简单,就是炼拳教书。三天之前,周淳三人就去往峨眉山了。(此处有不知道的读者,请看原著。虽说本书会有对原著剧情的缩写略写,但也不是每处都交待,所以阅读体验可能差一些。)
这天,马湘在炼拳。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回书房,写了一张纸。就托老庙祝等人,打听寻找,帮买纸上所写的东西。并且还外出了一趟,如此这般,用了近三个月的时间。运用化学知识,制备出约莫二十毫升的乙醚,三五两重的黄金和半斤的硫酸。马湘运用多种树酯,混合制成一个一尺来高的长颈瓶状容器,用来盛装硫酸。另外还有数包蒙汗药。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乙醚的炼制尤为困难,马湘堪将制备成功,且量少,纯度不高。还有就是炼制时所用器皿比较麻烦。反而原料都还好找,四川砂金矿很多;硫酸自古就传有炼制之法,中国古代炼丹士就用胆矾,绿矾制备出硫酸了。乙醚和黄金的制备,皆要用到硫酸。原本马湘只想炼金而已,乙醚与硫酸只是顺便为之;蒙汗药,一般都说用曼陀罗制备,马湘改用莨菪,成份也是一样的,曼陀罗并不好寻。
这一日,马湘与燕儿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远远瞧见一个和尚在与人交谈,马湘心下一惊,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马湘虽面不改色,却心跳加快,低声道:“燕儿,我看那和尚面相凶恶,决非善类,一会儿不要多话,由我行事!要谨记了。”
燕儿见马湘很是严肃,问了一句为什么。马湘当然不会说真正的原因,只是推托感觉不好。说话间,两人就要经过那和尚而去,突然,与他说话的人,指着马湘二人道,“你问他二人去吧!”
马湘闻言,只当不知,拉着燕儿,只顾走路。那和尚在背后喊道:“施主,请留步!”话音未落,马湘眼前一闪,就出现一个身影,正是那和尚,但见这和尚,生得五大三粗,面容丑恶。
“和尚,为何拦着我的去路?”马湘道。
“阿弥陀佛!洒家有话问你,你可认识那周淳?他现在又在何处?”和尚瓮声瓮气地说道。
“你是何人?找周先生何事?”马湘道。
“洒家乃五台山僧人,法号妙通,周淳与我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和尚道。
“原来如此!正巧,周先生出川到江南,也是访友去了!”马湘笑道。
和尚闻言眉头一挑,眼瞪得像铜铃一般,仔细盯了马湘一会儿,厉声道:“哦!他到哪儿访友去了?所访何人?”
马湘心脏狂跳不止,嘴上还是不急不缓道:“扬州!好像是、听周先生说了一嘴,大约是姓倪的一个老相识!”
“倪?”和尚沉思一下,冷哼道,“是姓李吧!”
马湘装傻充愣地摇了摇头。
那和尚突然大笑一声,道:“哈哈!云中飞鹤周老三,你就算跑到天边,我也要找到你!”说完扭头离去了。
马湘看他走远了,才轻嘘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