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尘与慈儿的婚事，你意下如何？”天帝问向天后。

“这...”天后欲言又止。

“怎么难道你还是想将染儿许配于悲尘。”天帝道。

天后苦笑道：“说心里话，我自然是希望染儿能同悲尘佳偶天成，可我也问过染儿，你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天帝问道。

“说是那是自家姐夫，叫我莫要乱点鸳鸯谱。”天后说完，也释然而笑。

天帝也随之笑道：“染儿这丫头，自小便与慈儿亲近，许多事宁愿听慈儿的也不听你我的。真的是比亲姐妹还像亲姐妹，也不枉慈儿对她千般宠爱，万般疼惜。”

“确是如此，所以我也早就打消这个念头了，只是...”天后的神色又紧张起来。

“只是什么？”天帝问。

“近些时日，这各处的仙娥，频频议论说是悲尘与招摇女君关系非比寻常。”天后道。

“安歌？”天帝觉得不可思议。

天后点头。

“安歌才来天界多久，他二人过去也不曾相识，怎么会？”天帝满是疑惑。

“据说是悲尘日日差人往安歌所下榻的云瑶殿送去餐食，你也知道悲尘无殇殿里的舒白手艺堪称一绝，素日里多少德高望重的仙神都没有机会品尝舒白的菜肴。更有甚者是悲尘居然邀请安歌一同用膳，这也是闻所未闻。”天后一副难以置信的语气。

“你说的这还是我所认知的那个悲尘吗？”天帝道。

“你看，连你都觉得难以置信，更何况是那些小仙娥，现在四处都是关乎悲尘的传闻。”天后有些无奈。

“若是当真如此，慈儿可如何是好。”天帝道。

“是呀，过去你还误解我，总以为我是因为染儿是亲身骨血才偏爱染儿，实则不然，我之所以有将染儿与悲尘撮合的想法，其实也是看出慈儿对悲尘其实是一厢情愿罢了。”天后道。

“一厢情愿？那当日慈儿生死关头舍命相救，这份情谊悲尘难道能忘记。”天帝愤愤不平道。

“你先莫要动怒，恩是恩，情是情，本就不同。不论是如你我贵为仙神，还是凡间的平民百姓，但凡与情字纠葛那便无关乎什么道理，全凭心意。”天后道。

“这天界穿三过四的不正之风，真是要正一正了。过去还不是人人都说慈儿与悲尘青梅竹马，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天帝道。

“我虽是天后，可说到底也是女子之身，这女人的心思你怎么会看的明了。”天后道。

“你说是何心思？”天帝问。

“悲尘对安歌是何等心意，又是否是真的心生爱慕我确实是不清楚，可若说是对慈儿，我倒是看不出有半分爱意。虽说二人一同长大，又有后来的舍命的恩情，可悲尘看慈儿的眼神永远都是冷静，平和，没有温度也没有波澜，甚至没有光彩。”天后说完眼神也暗淡了几分，又继续道：“可慈儿看悲尘却不同，炙热，浓烈，只要有悲尘的地方，她的视线便紧紧追随。”

“眼神？”天帝看向天后，双手托起天后的脸，两边的脸蛋被挤得向中间。

“干什么？”天后双手抓住天帝的手腕。

“你这看我的眼神里也没有什么温度，波澜，光彩呀。”天帝松开手。

天帝这孩子气的行为，着实让天后不知所措，便也只能笑着道：“你呀！”

玩笑过后，天帝又陷入沉思。

“有些事勉强不来的。”天后安慰道。

“也都只是些小仙娥私下的议论罢了，改日我亲自问悲尘，若是真的对安歌有意，那我也不做强求。”天帝道。

“也好，你我在这里猜测也是徒劳，还是问个清楚，明白了心意，再做打算。”天后道。

“长公主。”门外是仙娥向悯慈行礼问安的声音。

天帝天后面面相觑，开始担心自己方才的对话有没有被悯慈听到，尤其是一开始说出了悯慈不是他二人亲生骨肉一事。

“父君，母后。”悯慈随即便进入殿中。

“慈儿，你何时来的？”天帝问道。

“刚刚，儿臣自从不周山回来便一直抱恙不适，便一直没有来向父王母后问安。今日觉得已经完全康复便想来看望父君母后。”悯慈道。

“你这孩子，不周山封印一事辛苦你们了，既然是体感不适，便无需多礼，如今可当真是完全康健了？”天帝问。

“已无大碍。”悯慈道。

天帝天后看着悯慈依旧是眉眼含笑，想来确如她所说只是刚刚来，便放下心来。

而真实的情况是，悯慈的确是向二人问安，本想抠门进去，可当听到悲尘的名字，便没有忍住偷听起来，而后的一字一句都像一枚枚钉子扎进了心里：自己并非亲生，悲尘对自己无意。

悯慈的衣裙被双手攥出了纵横的百褶印，直到有仙娥前来向天帝天后通报事情，悯慈便只好假意自己是刚刚到此，抚平了裙摆的皱褶，也隐去了方才的情绪。

...

天帝与太后虽不是悯慈的生父生母，可待悯慈确是视如己出，给了她作为一个公主所能拥有的一切，而悯慈自己也不负众望，明事理懂分寸，仙法卓然，替天帝天后分担了不少。这也让她备受尊敬，甚至于在她的光芒下，亲生亲养的二公主颜染则暗淡不少。

好在是这姐妹二人感情深厚，悯慈对颜染疼爱有加，颜染则是对自家长姐亲近爱戴，姐妹之间从无有过争宠云谲波诡，自小到大都是和睦欢颜。

可当悯慈从听到天后亲自说出自己并非亲生的时候，却不是什么晴天霹雳，因为她只是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身世。其实在悯慈还很小的时候，便有一次无意间听到了天帝天后说自己并非他们的亲生女儿，那时的难以置信，孤独无助是她至今都历历在目无法忘怀。曾经她哭过，哭的撕心裂肺，可她又能怎么样，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是他们的女儿却还可以在天界做着人人羡慕的公主。悯慈不敢去向他们问个明白，她害怕，害怕问清楚了自己也会失去现在的一切，失去他们的宠爱，失去公主的身份。

从此，悯慈便将此秘密藏匿于心中，有时候看着天帝天后对自己的慈眉善目，呵护关怀，会一度忘记自己并非他们亲生女儿的事实。可总会有一个声音提醒着自己，这一切或许都是假象，她要维系好这一切便要努力变成他们喜欢的样子。

悯慈从不与颜染争抢，即便自己再怎么喜欢的东西，只有颜染开口她一定会让给她，因为她知道她没有资格去和一个真的公主争抢什么。

“慈儿，慈儿。”天后唤着悯慈的名字。

悯慈这才回过神来，自己方才竟然胡思乱想至忽略了天后的问话。

“看你这面色着实不好，可还是哪里有所不适？”天后关切地问道。

悯慈摇摇头。

“还是多休息，不周山本就阴戾之气浓重，此番看来你真是吃了不少苦头，要好生修养才是。”天帝道。

“是，儿臣谨记。”悯慈道。

悯慈离开，每一步都迈的无比艰难，自己的身世仿佛是一根刺卡在自己的心头，不敢抹去，也不能触碰，可真当又一次亲耳听到这根刺便有往里狠狠地刺进了一寸，疼的无以言表，却又不敢流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