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往外看去,只见一位身着浅绯色官袍的人走了进来,虽然年岁不大,神情肃穆,十分威仪,看官袍颜色便知官级不低,木桃心中一沉,不知又惹了什么人出来。
比木桃反应更大的是黄主簿,只见他那已经一路小碎步迎了下来,看来来人应是他的上级,没听清楚黄主簿的称呼,看起来至少也是个润州府的司马。
那人毫不客气地便坐到了黄主簿的位置上,那黄主簿只能侍立一旁,小声将堂上的案子给汇报了一下。
木桃心中忽然有些好笑,这段时间居然将扬州的长史,楚州的司马还有润州城的长官都见了一遍,自己竟然这么能惹事嘛。
那人也不说话,示意黄主簿继续审问下去,黄主簿只好一招手让木桃接着说。
木桃便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真银也是不怕火炼的,这银料是真是假,一炼便知,而且这假银其实是传说中的丹阳银,烧完之后便能得到砒霜,关于砒霜之毒,相信黄主簿也并不陌生吧。”
听到砒霜二字,众人尽皆哗然,那黄主簿和李甲更是脸色微变。
坐在主位上的那人也为之所动,饶有兴致地说道,“哦,这倒是有趣,那如果在这堂上烧起来,岂不是我们这些人都要中毒身亡。”
木桃说道,“我准备了炉子,如果可以请李大郎为我们试炼一下,如果是我诬告了李大郎,那么这是真银,自然也烧不起来,如果是假的呢……”
那李甲面色发白,两眼只望向黄主簿求饶,却没想那黄主簿根本不看他,只看着座上那人。
“这小子胡说八道,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我,求明堂救我,救我啊。”李甲哭喊道。
旁人见他这么惊恐,都相信了木桃的话,对着李甲指指点点。
那坐在上面的人笑道,“不让你烧,你就告诉我们这假银子是从何而来就行。”
李甲抖抖索索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外面一队官兵押解着一群人进来,其中一个男子一见那李甲立刻叫道,“大郎救我,救我们啊。”
那李甲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这时候只希望那些人不要攀折自己。
木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奇怪,只见最后赵玖也跟了进来,早上他说他有点事,让木桃自己来的县衙,这到底是做了什么?
赵玖偷偷向木桃做了个手势,木桃大惑不解,只见那堂上的人说道,“李家偷铸假银,全部人证物证均已缉捕在案,按律所有资产充公,全家男丁流放,女流充做官奴。”
然后又笑眯眯地对旁边的黄主簿说,“黄主薄,你觉得如何?”
情势急转,本来木桃还担心黄主簿偏袒李甲怎么办,这下只要坐在一边看好戏了。
那黄主簿一头冷汗,“柳御史所言极是,就按柳御史说的便是。”
“我说了也不管用,只不过人证物证都给黄主簿带来了,只看黄主簿如何秉公审理了。”那人斜眼看着黄主簿,冷笑道。
竟然是御史,木桃心中一个咯噔,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再看那堂下,原来李家的老巢已经被一窝端了过来,只是不知道这御史大人是怎么知道李家的勾当,难道自己又撞上了什么官场争斗吗?
有了柳御史坐镇,黄主簿审起案子来公平公正,铁面无私,李甲对铸造假银的事情供认不讳,便被收入监牢,另行详细审问。
木桃的布料也被责令退回,只是李甲依然不承认弑父,木桃还想添一把火,但见赵玖拼命暗示些什么,只好作罢了。
围观的群众散去,木桃也回到客栈等通知。
不多一会,赵玖也悄悄进来了,木桃忙站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木桃问道。
“朝廷的巡察使刚好在润州,我就写了封匿名信,没想到这么管用。”赵玖笑道。
“这么简单?”木桃皱眉道,“我还没发挥完呢。”
“我怕那黄主簿为难你,便想了这么个办法,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就没有告诉你,免得你心里有期待。”赵玖说道。
“你不告诉我,浪费了我白准备这么长时间,真遗憾。”木桃撅着嘴巴说。
“我也挺遗憾的。”赵玖笑道。
“你遗憾什么?”木桃不解地问道。
“没看到你刚才在公堂上,神采飞扬,舌灿莲花的景象,挺遗憾的。”赵玖故作正经地说道。
木桃噗嗤一笑,又想起来说,“为什么刚才不让我说下毒的事情?”
“李甲承认制假,不是死罪,你让他承认下毒,那就是死罪了,这肯定不一样。”赵玖说道。
“可是我承诺了一定要救杨氏出来,李家倒了,杨氏还是得伏法。”木桃皱眉道。
“可是,杨氏既然伏法,之前一定已经签字画押了,这时候再翻供,没有十成的证据是不行了。”赵玖说道,“你本是乔装,再多说话,牵扯到别的事情,万一被人认出来不好,还是不要再陷在这漩涡中了。”
“可是我已经答应她了啊。”木桃懊恼地说道。
“你答应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吗?”赵玖反问道。
“难道你答应的事情,不兑现也心安理得吗?”木桃十分不悦,在床边坐下。
赵玖叹了口气,走到她跟前,见她圆圆的脸上充满了愤懑之情,忽然想伸出手,轻轻地拍在她的肩上,柔声说道,“人活在世上,不是所有的承诺都能兑现的,不过杨氏,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她救出来。”
“你对我的这个承诺,也不一定能兑现吗?”木桃扬起脸问道。
赵玖摇摇头,“不是的,因为自那以后,我就不轻易承诺了。”
木桃一愣,盯着赵玖的双眸,那眼中充满过去的遗憾,她想起他曾经说起的那位已经过世的朋友,心中也怅然起来。
“今天不要想了,把时间留给黄主簿吧,看看他能审出来个什么。你换个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赵玖将手收回,振奋了一下精神说道。
“啊?要换成女装吗?”木桃有些惊讶。
“随便你穿什么,那里没有别人,不过不要今日去公堂的这装扮吧。”赵玖愉快地笑笑,转身向门口走去,忽然又回头说道,“啊,还是男装吧,我带你骑马去方便一点,多穿点,那里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