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如果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个局面,她一定不会下那个决定。
刘侃死的那天,她悲伤震惊居多,并没有往别的方向想。然而,当常顺紧跟着死了,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恐惧。
不可抑制地想起当年那件事。
世上真的有鬼吗?
冤魂真的会向她索命吗?
第三个人,会是她吗?
外头艳阳高照,初秋的风吹得人暖融融的,刘氏心里却止不住发冷,手脚冰凉。
灵堂内摆放了两具尸体,她低头轻念佛经,手指紧紧捻着一枚平安符,微颤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回响。
“母亲。”
刘氏猛的一抖,手中的平安符掉入燃纸钱的火盆,火苗迅速窜上,布制的平安符很快被吞入,化为灰烬。
刘子陵从后方走来,脚步轻轻,跪在了旁边,拿过纸钱随手往里扔了一张。
刘氏舒了口气,转而拧眉,低喝道:“现在才知道来看看你爹,他走了三天,你除了刚回来那会儿,进过这儿的门吗?从小我们怎么教导你的,要孝顺……”
刘子陵一张一张烧着纸钱,并不答话。他眼中倒映那跃动的火苗,平常温润的脸庞显出几分森冷。
刘氏忽然闭了嘴,她总觉得,自己的儿子不太对劲。
她试探着开口:“陵儿,娘也不是苛责你,今后咱们家可全靠你了,你如今当上探花郎,前途无法限量,总不好给外头爱嚼舌根子的留下话柄。”
室内静默片刻,刘子陵道:“嗯,儿子明白。”
刘氏平静下来,但她的平静没维持多久,就被刘子陵的下一句话破坏了。
“我只是在想,父亲和常顺死的时候,会不会想起那个被你们烧死的姑娘。”
刘氏的眼睛慢慢睁大,死死盯住刘子陵的脸,无数纷繁念头蹿入大脑。心思忽通,她颤抖地抬起手,指着他,“你,是你!你怎么能……怎么能……畜生!”
刘氏怒急攻心,一巴掌扇在刘子陵的脸上。刘子陵不偏不躲,生生挨了下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还在一片一片烧着纸钱,火光映衬他的脸,在一阵火花的噼啪声中,刘氏几近崩溃。
她大喊一声,踹翻了火盆。
几点星子跃上他的衣袍,刘子陵只是征征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氏抓住了他的衣领:“你说啊!是不是你!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就为了那个贱人!我们把你养这么大……”
刘子陵豁然起身。
刘氏吓得闭了嘴,像一只被掐住喉咙的鹌鹑。
滔天怒火被浇灭后,刘氏心里才慢慢涌上恐惧。
对了,陵儿刚才说的是“你们”,包括了自己!
刘氏摔回地上,两腿胡乱扑腾,挣扎着往后退。
“你要干什么,陵儿,我是娘啊!是你的亲娘啊!”
刘子陵一动未动,静静站在原地,看她的眼神盈满悲哀。
“除了求饶,你没什么别的想说的了吗?”
刘氏反应过来,急道:“娘知道错了,娘不该对她下手,可爹娘都是为你好,我们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啊!我们……我们做完之后,心里一直都在后悔,我们想赎罪的,想赎罪的!”
刘子陵轻声笑了一下,“那为什么,你们从来不肯告诉我真相?若不是我听到你和常顺的谈话,恐怕我这辈子都会以为,她是不小心没能从火场逃出来,而不是被人绑在柱子上,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被活活烧死的。”
“我,我……”刘氏脸上抹的粉已经被泪水冲糊了,显得滑稽可笑。
刘子陵望着面前的两具尸体,举手一扬,纸钱纷纷落了一地。
刘氏心中的绝望越来越深重,她凄凄道:“那你也不该对你爹娘下手!”
“你们的命是命,别人的就不是吗?!”他忽然爆喝一声,“你们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当初逼走我的又是谁?!”
他冷笑道:“杀人偿命,最公平不过了。”
刘氏眼见他一步一步走近,张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吓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徒劳地向后挪动。
“刘郎君,且慢。”
大门外出现了一个身影。
刘子陵蓦地转身,神色狠厉,他分明把人都调开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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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绮云负手走出她的庭院,揉了揉鼻子。
日夜守在这间小院子足不出户,闻草药味差点给她闻吐了,幸好不用再呆下去。
这几天里大理寺的人把刘府看得很紧,她实在找不到机会溜走,不过今天,他们估计都会在另一边守着抓人吧。
大理寺这招引蛇出洞,看来要落空了。
罗绮云娇俏的脸上原先温柔弱懦的表情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明媚起来,愈发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足下轻点,跃上了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