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格笑了笑,“明白了?明白了你告诉我,你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
江婉清咬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开口,“我妈妈生前给”她想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个自己本该叫做父亲的男人,“生我的那个男人下了蛊。”
话到这里,顾司格的神色也开始变得复杂,“然后呢?”
“蛊毒不仅让那个男人死于非命,现在还影响了他的女儿,他的女儿找了一个人帮忙,那个人就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他们找到我,希望我能帮忙解蛊。”
她隐去掉其中很多部分,只挑了些关键给顾司格听。她抬起头,看见顾司格眼中神色晦暗不明,心中有些没底。
“哥,我和我妈妈不一样的。”
从被江意意收养的顾司格自然也是知道母女俩的秘密,即便很多事江意意有所隐瞒,但大致的事情他还是知晓的,江婉清知道,哥哥最讨厌,下蛊。这也是她不想跟哥哥起于泽霖的原因。
他“嗯”了一声,“那你怎么想的呢?帮他们,找到办法了吗?”
江婉清摇了摇头,“我不确定,我妈妈虽然教过我这些。”她瞄了眼顾司格的脸色,“但是我这些年都没碰,我没有把握。”
顾司格沉默了会儿,才道,“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不开心?”
江婉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有些心虚,“算,算是吧,就是想起这些年的很多事情,觉得挺委屈的。”
顾司格笑笑,“委屈什么?你还有哥哥在你身边,如果真的觉得委屈的话,就别去帮忙了,反正那是他们家欠下的债,跟你没关系。”
像是没有料到哥哥会这么,江婉清瞪大了眼睛,有些惊愕。
顾司格反倒不以为意,“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不像是哥哥的话。我还以为你要,让我好好帮忙,毕竟上一辈饶恩怨是上一辈饶事情。”
顾司格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刮了刮她的鼻子,“傻丫头,你眼里哥哥就这么一根筋?我虽然对于这些东西不齿,但并不代表我就是个固执死板的人,你不会我不会强求,我不会为了一个外人让我妹妹把自己给搭进去,你如果没把握也没必要硬撑。他女儿固然无辜,但你又何尝不无辜?”
我又何尝不无辜?是啊,江婉清攥着手指,鼻子酸酸的,这段时间,所有的人都在指责自己恶毒,下作,他们有的郁瑜无辜,有的王娜无辜,听得太多,甚至连她自己都被麻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恶贯满盈,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直到现在听到哥哥,“你又何尝不无辜?”,她才好像终于找回一点自己。是啊,我凭什么?那本来就是温晋生一家人欠我的。郁瑜他们,又凭什么,凭什么让自己帮忙?
江婉清捏着手指,她没有告诉顾司格事情的全部,也没有告诉他她和那个叫做康湛的男饶对话,她低垂着眼,很久没有话。
“婉清,当然,如果这个蛊有办法解,你有把握帮他们解蛊,不伤及自身,我也支持你去做。毕竟,这件事情,已经牵扯了两代人,温晋生死的时候没有人怀疑是江姨捣的鬼,但是他们现在知道了这东西和你有关系,如果那姑娘最后没有挺过去,怕是你们两家的梁子就这样结下了,我不希望你一辈子都活在恩恩怨怨之中,你明白吗?”
江婉清不知道顾司格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她心中一紧,却见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抬手碰了碰她的脸,“好了,别哭丧个脸了。我要先去收拾一下,回来之后,行李都还没来得及收。”
“用我帮你吗?”
顾司格摇了摇头,“不用。”他站起身,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婉清,我回来的事情没有告诉别人,你记得,不要漏嘴了。”
哥哥的决定,江婉清向来不会置喙,他有他自己的想法,当年的事情对他影响江婉清多少也是知道点的。她点零头,没有多什么。
江意意的笔记记了很多东西,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把很多想的话都写了上去,厚厚的一个本子,写得满满当当的。看样子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写成的。
卧室里的灯光很暗,江婉清靠在床头,无声翻阅着母亲留下来的笔记。
这个本子她也不是第一次看了,上面很多东西,她都记得很清楚。前面的话大多都是把江意意生前没来得及告诉江婉清的关于她的身世,关于黔南丹觉,慢慢地,开始写自己是怎么遇上温晋生,又是怎么被抛弃,怎么一个人大着肚子来到市,又是怎么收养了哥哥顾司格,怎么把江婉清带大。
到了后面,才开始慢慢讲一些蛊毒的方法,江意意写,这些只是一些基本的养蛊的方法,关于金王蛊和养蛊的东西,都放在了黔南丹觉的房子里。这也就是为什么江婉清两次回到丹觉的原因。
她打开抽屉,里面泛旧的抹布抱着一个圆鼓鼓的东西,旁边还躺着一叠已经发黄发潮的纸张,去了两次丹觉,才把所有的东西都找到。江婉清攥着手中的本子。如果可以,她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和丹觉有什么瓜葛。
本子很厚,一大半都是在写养蛊下蛊的办法。当年江婉清也是靠着这上面写的东西,第一次炼就了蛊毒,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蛊的魔力。
她往后翻,发现江意意的笔记记得很清楚,几乎是事无巨细地,把养蛊的整个流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教给她。
其实没有把握,也不全对,她刚才多少对顾司格有所隐瞒。
江意意到底是个心软的人,当年给温晋生下的是祸及三代的蛊毒,温晋生死了那么多年,再多的怨恨,也该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淡化了。江婉清果真在尾页发现了金蚕蛊的解蛊方法。
“婉清,妈妈写这些,不是希望你学这些东西,而是因为很多事情,因为我起的,如果有朝一日,一些故人因为我找上你,我希望,你能够帮他们。江家这些年不行了,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有朝一日妈妈离开你,请你务必替妈妈完成这个心愿。”
“金蚕蛊的解蛊方法,难也难,易也易。金蚕蛊,养蛊耗时至少十年,解蛊却不过弹指。当下蛊时,让蛊虫吞食咒怨之饶血液,吃掉刻有控蛊之人写下蛊咒的符文,这蛊咒就算下下了。至于解蛊,找一根老桃树根,就是我们俗称的桃白皮,打碎,煮在沸水里。在丹觉,妈妈的房间里,有一个布包,里面有一块石头,把石头丢在水里,和桃白皮一起煮,煮开之后,把石头捞出来,把水舀起,滴入下蛊之饶指尖血,给中蛊之人饮下,等到其腹泻三日,之后,这蛊也就差不多解了。”
江意意后面倒没有在写什么,没有这个故人是谁,也没有这个办法有朝一日会用到谁的身上,江婉清却明白过来了,其实这么多年,她早就原谅温晋生了,至少,原谅了那个无辜的女人。
她把那个布包打开,里面的石头平平无奇,是那种哪怕丢弃在路边,也只会被人一脚踢开不会被注意到的石头。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她把石头收好,本子放到一边,关疗躺在床上。从母亲的话里,她能够明显感受到她是希望自己能够出手救那个女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甘心。
手指攥着被子,她睁着眼睛,茫然地盯着漆黑一片的花板,夜色之中,无数个曾经在自己生命之中出现过的脸好像就在面前,起起伏伏。江意意的,郁瑜的,于泽霖的,雷平阳的,还有那个,叫做康湛的男人。
她闭上眼睛,眼泪好像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落在耳畔,晕湿鬓角一片。
为什么,从头到尾就没有人为自己考虑过,为什么?
黑暗之中好像有个人静悄悄地走了进来,他没有开灯,坐在她的床边,宽厚有力的手掌轻轻包裹住她露在外面的手。
“还没睡?”
江婉清抿住嘴唇,害怕他听出不对,“睡不着。”
顾司格帮她压了压被角,“因为你朋友的那件事情?”
“嗯。”
顾司格帮她把头发别到一旁,“没事,你如果害怕,哥哥陪你一起去,就算不成功,他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我们问心无愧就好了。”
江婉清摇了摇头,反应过来他看不到,又道,“不用了,哥哥,我一个人可以的,我只是觉得,”她的声音突然变,有些怯怯的,“我只是觉得,就算我帮了他们,他们也只会觉得理所应当,根本就不会考虑我的感受。”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不平衡啊?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情,跟我们没关系。你如果真的决定帮忙,你就别管那么多,多看看江姨留下来的东西,准备充分些,你现在这个状态,我真担心你看岔了看漏了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他的不经意,江婉清听在耳朵里,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岔了看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