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下了几天几夜的雪终于停了下来,阳光冲破了寒冷,消融了冰雪。
宫廷红瓦之上绵延的水一滴滴融在一片银白之中。地上的雪也化了,一夜之间,仿佛冬已尽,春已来。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贺君兰已经换好了衣裳,衣服是月琴,也就是皇帝的贴身婢女给她的,她指引着她去觐见少年皇帝。
她穿着一袭红裙,这是以前的贺君兰最为平常的服饰,明艳瑰丽,张扬肆意。
明明是一俱身体,她穿上之后,显得是人比花娇,似正含苞待放的兰。
最是纯净的水,娇嫩的花瓣落在其上,微起涟漪后也只是点缀。
她的唇色有些苍白,却是那种淡淡的粉色,似是娇艳桃花、芳菲诱人。
踏着一层层的阶梯,面不斜视的走过一个个立在两侧的威严侍卫,红色的裙摆萎曳拖拉,煞是好看。
月琴态度很是恭敬,“贺将军,奴婢就送您到这了,接下来,就得您自己进去了。”
贺君兰上了这么多级台阶,有些疲累,她微微喘着,“我已不是将军,还是称我贺姑娘吧。”
经过这次牢狱之灾,再加上以往作战的大大小小的伤和病,原主又没日没夜的从北疆赶到京城,这俱身体终于不堪重负起来。
月琴摇摇头,“不,您永远是奴婢心中的英雄。”
像贺君兰这样的,今朝唯一的女将军,让她们这些女子打心眼里感觉到骄傲,不再是“一无是处”而地位卑贱。
就算现在不是了,但在她心中她还是。
贺君兰说不过,只好付之一笑,进了正乾宫。
正乾宫是皇帝理事之地,殿内很大,地上铺着绒毯,炉内的香徐徐燃着,烧着地龙,不同于化雪时的寒冷,殿内暖意融融,一角一隙,皆是奢华。
皇帝高高坐在龙椅之上,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色,他正批阅着奏折,没有抬头。
她微微屈身行礼,道:“民女见过皇上。”声音清悦,似琵琶交奏,却难掩疲惫。
听见声音,他抬起了头,却定住了,眸中满是深意,道:“瞧你气色恢复的不错,想来也是快好了罢。”
穿红衣,就是气色好了?
这一袭红衣之下,掩着细细密密的伤疤,是为他征战护国而留。
他一句话,就抹掉了所有的功与劳,所有的痴与爱。
他放下手中奏折,道:“传朕旨意,贺氏女,贺君兰,贤良淑德,品貌皆佳,甚得朕心,封为兰心郡主。”
“朕闻姬缪,地胄清华,风神俊悟,立志温裕,局量宏雅,两人甚配,特此赐婚,礼成于来年春。”
贺君兰静静地听完所有的话,她垂下眼帘,俯身跪地,行一大礼。
她淡淡道:“谢主隆恩。”
右手手腕在宽大的绣袍下,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身形有些不稳的趴着地上。
虽上了药,但是断了的筋脉却接不上,留下的疤再拂不平。
皇帝正准备让她起身之时,殿外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丹妃娘娘到。”
丹妃一袭浅红流金锦袍,腰间坠着香囊,行走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香气,似是牡丹花之富贵。
她身姿婀娜,向着上方的皇帝行一礼后,就面带笑意的走到皇帝身边,“皇上,臣妾来了。”
似是才看见她一般,她微微讶异道,“原来贺姑娘也在此地,我来的可是不巧了,竟打扰到了皇上和贺姑娘,臣妾还是告退了。”
嘴上如是说着,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贺君兰还跪在地上,右手手腕已经支撑不住,浑身冒着细细的冷汗。
似是再坚持不住,也似是忍无可忍,又或许是时机到了。
众人惊讶之下,她莞尔站起身来,未等皇帝开口,她笑的温和,“丹妃娘娘说笑了,想来丹妃娘娘是生了醋意了。”
“臣女不过是有事和皇上相商,还请丹妃娘娘别误会,牵扯无辜啊。”
说的丹妃有些哑口无言,只好对着皇帝道:“皇上,臣妾也不过是关心两句,您可别恼了我!”说完,绕到皇帝背后,为他捏着肩膀。
面带娇嗔,吐气袅袅,向皇帝撒着娇。
贺君兰静静看着这幕,眼中澄净如水,泛不起丝毫波澜。
果然,还是有些手段的,四两拨千斤这一招使的妙极。
皇帝没有看身后为他捏着肩颈的温香软玉。
而是满含深意的像是吐着蛇沁子的毒蟒,直直向殿下站的笔直,如婷兰玉树的人射去。
贺君兰垂下眼眸,不去看他的眼神,她怕她再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把他杀了。
她向着上首的皇帝屈身行礼,“皇上,臣女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告退了。”
未等皇帝开口,她就退出了殿外,再次感受一下殿外的空气,果然,是一样的,含着腐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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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贺君兰走后,皇帝一把拉住身后女子的芊芊玉手,把她拽入怀中,勾起她的尖细下巴。
他的神色很是温厚,凤眸像是无尽的深渊,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跳下去,似情人呢喃的,低沉道:“丹妃啊,还是收起你那些尾巴,藏好了,别让朕看见。”
丹妃本来意乱情迷,沉在这片蔚蓝的海洋里,冷不丁的,他的话,让她忍不住后背生出些许汗来。
本来享受的坐在皇帝的腿上,现在是如坐针毡,她僵了僵,却很快调整好。
她笑颜如花,用软若无骨的、染着丹蔻的手滑到他的衣领,艳与明黄,视觉冲击着,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
“皇上,臣妾露了尾巴,也只是为您一人观赏而已……”
池尉寂淡淡一笑,不予置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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