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章 桃枝酿酒(1 / 1)风神秀V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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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蘅在清净的偏殿里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她身重魂轻,灵魂轻飘飘的好似浮在半空,将她这半年来经历的纷杂人事飞快过滤一遍,躯体却愈发沉重,仿佛陷入没有底线的虚空。

最终,像是从高空猛地跌入谷底,谢蘅醒了过来。

只见灯架上的烛光晃动不已,一缕黑烟袅袅直上,像是残梦的影子。

孟长夙正坐在床边看着医书,见谢蘅醒了,放下书来到床边行礼:“微臣拜见长公主。”

“什么时辰了?”谢蘅支起身问。

“酉时了,宫里的金菊宴已经散了。”

好家伙。

她竟然一觉睡到了散会。

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犹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再看孟长夙穿着一身太医院的官服,委实很是受看。

大抵是残余的酒精作祟,她竟就鬼使神差地笑出声来:

“两个月过去了,太医院的医书典籍孟大夫可看够了?什么时候看完了记得跟本宫说一声,本宫好送你出宫。”

孟长夙不解,略显疑惑地看一眼谢蘅。

她又笑:“孟大夫生得标致,穿这一身官服更显俊朗。须得知道,宫里的女人一个个如狼似虎,孟大夫呆得久了,保不齐会被人相中做面首。”

她这番话说得直白,孟长夙的一张俊脸由不得红了一红,还算镇定地回了句:“长公主说笑了。”

捉弄了孟长夙,谢蘅觉得心情好了些,起身理了理衣袍便往外走:

“走吧,都怪我耽误了你这些时辰,否则你早可以回太医院了。为表歉意,本宫亲自送你回去。”

孟长夙从善如流地答应了,谁知两人出了偏殿才知道,先前宴会上王笼绡突然身子不适,须得回府休息。

因她来时乘的是谢蘅的马车,宝珠公主便自作主张,暂时将马车借去送王笼绡回府了,这会儿车驾还未回来。

不得不说,宝珠的行为称得上是顾全大局,只是难为谢蘅要另行借车了。

谢蘅弄清楚清因后果,“哎呀”一声,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来对孟长夙说:

“真是不巧,我坐不太习惯别人的车辇,今晚怕是要走回去了。孟大夫怎么说,是随本宫一块儿晃回去,还是在这稍作等待,本宫叫人替你备辆马车来?”

“不必麻烦了,横竖下官也不急着回去,不如陪公主走一段路吧。”

谢蘅点点头,道了声“也好”,两人当即从永乐门出宫,往公主府走去,沉浮则在暗处跟着他们。

今夜的月色皎洁,时辰也不算晚,因而长街上很是热闹,两侧的摊贩行人络绎不绝。

谢蘅忽然意识到,自从她回了京城,便很少有这般悠哉的机会了。

还记得之前在松江府,海啸来临前的那个晚上,她顶着一头半湿的长发陪孟长夙坐在凉棚里吹着晚风数星星。

那会儿的光景要远比现在更加危机四伏,可她却并不担心什么未卜的前途,反而心里有种笃定的底气。

真真是莽撞又毫无缘由的底气。

或许是因为那时虽然在和凤虞闹别扭,却明白他绝不会离开自己吧。

想到凤虞,谢蘅的心上重又落满尘埃。

一条长街说长不长,他们很快走到公主府门前,谢蘅拍了拍金铺首,等待下人前来开门。

她无意间回头,发觉自己和孟长夙的影子被月光拉得纤长,两只影子紧紧靠在一块儿,看起来亲密极了。

她像是鬼迷心窍了,突然问他:“孟大夫可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点痣么?”

“什么?”孟长夙一时没反应过来。

“从前不小心在这里划过一个口子,结痂的时候觉得怪好看的。”

谢蘅上前一步,指了指自己的左眼下方:“所以想问问你可有什么法子,在这里添一颗泪痣?”

她说的是被龙游绑上蛇山寨那一回,眼睛下面被树枝刮开的一道小口子。

当晚凤虞便替她上了药,略带惋惜地说,万一留了疤痕,委实可惜。

直到她今日见了王笼绡方才知道,原来泪痣也可以生得那样恰到好处,她若是也在同样的地方生出一颗泪痣来,不知凤虞会作何感想……

孟长夙当然不知道谢蘅拐弯抹角的小心思,只是俯下身来细细打量她手指的地方。

谢蘅的肤质细腻,在月色下泛着一层莹白的光,丝毫看不出曾经有过划伤。

孟长夙迟疑片刻,正要开口说医家点不了痣,公主府的大门在这时缓缓打开。

凤虞站在门后,见到光景便是谢蘅同孟长夙站得极近,月光无比温柔地勾勒出两人高挺的鼻梁,以及快要贴在一处的唇瓣。

有那么一瞬间,凤虞只觉得心头一痛,开门的手陡然收紧。

然而他掩饰得好极了,就在谢蘅转过头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风流笑意,似笑非笑地说道:

“抱歉,打扰二位了。”

谢蘅不说话,孟长夙当即很有眼色地说天色不早,先行离去云云。

待这位孟大夫走了以后,谢蘅清了清嗓子,和凤虞擦肩而过进了公主府。

她尚未走出多远,又忽然止步,对凤虞说:“今晚来我房里喝酒,我有话要对你说。”

谢蘅突发奇想要夜半饮酒,甚至让沉浮亲自去酒窖取了桃花酿来。

这桃花酿可金贵得很,是先帝在时,为庆贺谢蘅搬入自己的府邸而命人酿制的。

当年一共酿了三坛,其中一坛在五年前与宋檀对饮的时候喝掉了,剩下两坛便在酒窖里一直长埋至今。

谢蘅盘坐在小几前揭开酒封,顿时一股清冽的清香夹杂着桃花香气溢满屋子。

她替自己和凤虞的杯中满上,自顾自喝了一整杯,算是先干为敬。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受不了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目睹着凤虞十年前不可追忆的爱情。

她生来就是公主,不喜欢将姿态放得太低。

当年她一厢情愿地喜欢上宋檀,得知宋檀和发妻伉俪情深之后,她便主动选择了退出。

如今对凤虞亦然。

既然他忘不掉那个十年前就惊艳了他余生岁月的王笼绡,那么,她也不要再痴痴地对他报有绮念了。

转眼三杯酒下肚,谢蘅抬袖擦了擦湿润的嘴角,挤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对凤虞说:“今儿我见到王笼绡了,确实是位特别的美人,不枉你念她多年。”

见凤虞要开口,谢蘅忙将他拦住:

“你先听我说完。咱们君臣相伴半年,我得承认我心里有你。可我亦是个很自私的人,付出的情意总想得到回报,所以……”

她略一停顿,端起酒杯和凤虞撞了一盅:“所以这杯酒喝罢,我对你的儿女情长也就到此为止,今后,不会再让你困扰了。”

谢蘅说完,仰头便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凤虞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杯盏摇晃,溅了一滩酒在几上。

谢蘅愣住,只见凤虞弯着嘴角,眼神却凉薄逼人:“主子以为,孟长夙便能回报得了你的情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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