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京城的街市柳巷到处传出一则消息，说柳小候爷这几天遇到的刺杀，是太子请黑煞会干的。没凭没据，但这则消息就像是春风吹过便有了根一样，在京城百姓中争口相传，有传太子妒忌柳小候爷美貌的，有传太子喜爱的女子却喜爱着柳小候爷，太子要铲除情敌的，更有人暗暗传柳小候爷是万岁爷的种，太子要铲除有可能威胁到他位置的人才下的刺杀。

柳小候爷经过这一回生死关头，心思通透了一些，再加上有了喜爱的女子，也想变得强大些，所以遇到不寻常的事情，柳小候爷都动脑子多加思考。

这些谣言，一朝之间，便传遍大街小巷子，要说没有人引导，不可能发展得这么迅猛。

这些谣言对谁有利，便是谁散播出来的。

他第一个就想到了他爹。

他娘说过，他爹以前玩过一套这样的。他爹别看文文弱弱的样子，内心鬼点子挺多。他那时候对娘已经情根深种，但娘对爹还没啥意思，然后他爹但去市井散播了一则谣言，说将军府小姐暗恋柳候爷多时，闺房里都还藏着柳候爷的画像，经常拿出来睹物思人，竟到了茶饭不思，快要活不下去的地步了。

市井百姓对这些高官达人的风流韵事特别八卦，一传十，十传百，传得有鼻子有眼，竟好像是亲眼瞧见一般。将军府小姐自然也听到了，她想起那个经常脸红的秀气候爷，觉得这会侵犯了他的清誉，便来找他解释。柳候爷故作忧郁道：“现在此事传得人尽皆知，我爹想去宋大人家提亲，宋大人说将军府小姐如此痴情都得不到候府的怜惜，可见我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不是良配。哎，我这辈子，不知可还能娶上亲？”

将军府小姐恨得快要咬碎了一口银牙，“明明是没有的事情，偏有人造谣生非，你放心，我马上去澄清！如果被我知道是谁传出去的，非撕烂了他的嘴不可！”

将军府为示清白，请来家仆及几个交好的世家姐妹当场搜她的闺房，看有没有被传得最欢的柳候爷的画像。

结果，在众目睽睽下，真的在她的房间里搜出了柳候爷的画像，还有柳候爷的字贴，柳候爷的贴身衣裳。

这就真的有口说不清了。

彪悍的将军府小姐当场哭了。

后来柳候爷家过来人说，既然事情如此，不如让柳候爷和将军府小姐试着相处下，如果相处得还成，不如就两家互结亲家，免得再落人口舌。

这种事情，对女方影响更大，传出女儿痴恋一个男人，以后还有谁家敢来提亲呢。所以将军府一口答应下来。

自此，柳候爷每次光明正大地来找将军府小姐，将军府的人都恭恭敬敬，拿他当姑爷看待了。

相处了半年，将军府小姐觉得这柳候爷弱了弱了点，但长得好看，会浪漫，对她也极好，便答应嫁给柳候爷。

这还是一次喝醉后，柳候爷无意间说出来，柳夫人才知道这是柳候爷的阴谋。

可当时，柳夫人已经深爱上柳候爷，觉得柳候爷使出这么一招，也是想得到自己又维护他男人爱面子的尊严，假装生一场气，也就没事了。

所以当柳小候爷去问，是不是柳候爷叫人散播的谣言时，柳候爷和柳夫人相视一笑，回想起当初的事情来，柳夫人不禁紧紧牵着柳候爷的手。

“是爹让人去传的。”柳候爷道。

“爹，我有几个问题，第一个，这事真是太子干的？第二个，我真是皇帝的种？”

柳夫人拍了一下柳小候爷的头，“你想什么呢?你当然是我和你爹亲生的种，只是那太子以为你是皇帝在外面的种，眼见皇帝又那么宠你，担心传位给你，所以想将你杀掉，以绝后患，当年的事情，没人知道，这太子能查到些蛛丝马迹，可见情报网相当不错。只是他太坏了，居然想杀我的儿子，我怎么得也得搞一搞他！”

皇帝现在五十六岁，身康体健，他那个太子不知道还要在太子那位置坐多久，一个疑似的阻碍都要除去，被皇帝知道，心里会怎么想，会不会想着为了尽快登基，连皇帝都要尽早除去？要知道，自古帝王都是多疑的。

太子无疑是非常聪明的。他一听到下人传来的街市传言，立马进宫请罪，他知道无风不起浪，也许他做的事情真的被柳候爷查出来了，父皇睿智，迟早也能查出来。这个时候，越是解释越容易让父皇生怒。于是，他把罪名认下来了。

太子说，剌杀柳小候爷确实是他请黑煞会干的。

太子说，他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他确实查到柳小候爷有可能是当初和父皇有过一段情的曾经持有玉梅令的沈如雪的骨肉，父皇如此疼宠柳小候爷，他妒忌，他妒忌得发狂，父皇从来没有用那么温柔的声音跟他说过话，从来没有那么用心地鼓励过他。

太子边说边哭，就像个委屈的孩子。

皇帝见已经三十多岁的长子哭得眼泪鼻涕横流，全没有往日高高在上的威风模样，滔天怒火奇迹地降了下来。他已经着暗卫去查，都本来准备好了，如果真是太子所为，如果太子狡辩，那一定重重地罚他，轻则罚他禁足一年，重则削去他的太子之位。可是太子一上来便哭着认罪，说是因为妒忌他对柳小候爷的宠爱才下杀手，就像是争宠的孩子一样，一下子让他发不出火来。

这个时候，太监来报，柳候爷和柳夫人来觐见。

皇帝快宣。

柳候爷和柳夫人进殿向皇帝行了李，按礼，他们也要向太子行礼，但柳夫人似笑非笑道：“皇上，请恕罪，家燕无法向要杀自己儿子的人行李，虚伪，家燕做不到。”

候夫人名叫谢家燕，今年三十有七，皇帝五十七，谢将军和皇帝曾经是并肩作战打下蛮州，皇帝对将军府有不一样的感情，可以说，谢家燕还是皇帝看着长大的。

所以皇帝也知悉谢家燕的牌气。

这才是正常的反应，京城谁人不知道，谢家燕护赎子护得像眼珠子似的，今太子对他儿子动手，如果谢家燕知道后还笑脸相迎，那才是心机深沉得可怕。

皇旁见谢家燕和柳候爷怒气冲冲的样子，反而放心了。

同时，他心里对柳候爷一家是有愧疚的。这十多年，他们尽心尽力养育着他和如雪的孩子，把孩子养得钟灵俊秀，无不良嗜好，把羿儿当亲生儿子看待。自问他自己，是做不到的。

柳夫人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太子殿下，是不是觉得羿儿身份有疑，为以绝后患，先下手为强。告诉你，你还真错了。皇上，羿儿是我和柳东君的亲生儿子，此事千真万确。不信，可以滴血验亲！”

皇帝和气笑道：“家燕先别生气，太子已经承认他的错误了，朕罚他在太子府禁足一年，交出太子府兵权，你们看可好？”

柳候爷忍着怒气朝皇上一拜：“皇上，怎么处罚太子是皇上作主的事情，臣无权置喏。但是，今天，我和家燕决定，说出事情的真相，否则，下一次，说不定某些人认为我家羿儿对某些人还有威胁，又搞些下三滥的暗杀，烦人得很。”

皇帝的脸渐渐没那么和气了，反观太子，也是一脸青红交加。

“羿儿是我怀胎十月，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皇上，当年如雪姐姐，生的是个死胎！”

柳夫人的话音刚落，就听得皇帝大喝一声：“不可能！我当年派人偷偷看过，雪儿确是生下了一个男孩！”

柳夫人冷笑道：“没错，当年如雪姐姐确实是先于我两天生下一个男孩，可是，皇上您知道吗？生下来那孩子中毒至深，没活过两天，就死了。如雪姐姐跟着也死于此毒，此毒名为‘藤前红”，当今三大奇毒之一，皇上不会没听说过吧？“

藤前红，生长于西域高山的一种非常稀有的毒藤，取它的滕和根熬成浓汁，一滴便可致命，而它的解药，则是它的花朵。但是传闻上百年来，从来没有人有见过藤前红结花。

皇帝有一位宠妃，但是来自西域。

“不可能，藤前红早就消失于世上，怎么还会有这种毒药?”皇帝自然也想到他西域那位冠宠了二十年的柔妃，如果谁手上会有藤前红这种毒，柔妃绝对是第一人选。当年，他对沈如雪一见钟情，只是苦于沈如雪是玉梅令令主，武艺高强，他是花了很多心思，才上沈如雪放下戒心，愿意和他谈一段情。但是沈如雪不愿意进宫，宫里规矩多，她喜欢在江湖上来去自风。她说，如果她想他，就会来找他。

当时，他觉得以他九五至尊的身份还不能令沈如雪驻足，有点生气，还是柔妃在旁劝解，并且出谋策划，才将沈如雪留在宫里住了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雪儿和柔妃相处得挺好的。柔妃也和她的封号一样，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娇人儿，见着蚂蚁都不敢踩死的。

“哼！柳夫人重重地冷笑，她也受过良好的教养，对皇帝本不应该是这种表情，但她现在特别生气，一来是为她的儿子，二来是为了沈如雪！

都说后院女人多就是麻烦！尤其是皇帝，后宫三千，进宫的每个女子都不简单，偏当时如雪姐姐被皇帝打动了，说既然现在有情就把握现在，以后感情淡了，她还是归于江湖，反正她武功高，几无敌手，来去哪就去哪。

谁知道，江湖奇女子，最后不是死于高手之间的战头，而是死于后院妇人的阴谋诡计呢？

柳夫人为沈如雪不值：“皇上，当时如雪姐姐在我们家生孩子时，你是偷偷派人打听过，但是你并不知道两天后发生的事情。如雪姐姐早已经中了毒，她是用内功封住了心脉，没想到这毒素流得太快，已经渗到胎儿中，所以孩子生下来两天就没气了。这皇上没想到吧？”

当时，沈如雪与皇帝浓情蜜意过一段时间，但皇帝改不了多情的性格，后来又看上一位官家女子要纳入宫主，高傲的沈如雪受不了皇帝的移情，毅然从宫中搬出来。

当时，沈如雪心里死灰，但身子已经快到临盘，所以便在京城一处宅子住下来，当晚还遇到一场剌杀，是谢家燕后来将沈如雪接到家中来的。

“所以，羿儿真的不是朕的儿子？”

“不是！羿儿是我和柳东君的儿子，不信，皇上可以当面让太医给我们验血！”

皇帝见谢家燕如此肯定，心里已经相信了一半，他想起柳羿的样貌，既不像他，也不像沈如雪。那文文弱弱的样子，真的像极了柳东君五六分。

他不由得有点失落。他想起曾经喜爱过的白衣如雪的江湖侠女，如花的年纪却在京城一处府宅默默凋落，她本应是翱翔在天上的凤或者鹰，是他折断了她的翅膀。

可惜了。

皇帝也只是在心里叹惜下。

也是啊，皇帝的感情能维持多久，看看后宫，每隔三年一次的选秀就知道，那么多如花娇颜，他又能记住多少？

柳候爷和柳夫人见皇帝的神色，似有一点点想起往事，再看太子的神色，也是一片懊恼。

“滴血验亲就不用了。朕信你们。”

太子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目上惊喜一闪而过。皇帝瞧着太子的神色，心里暗暗一叹，太子还是不及自己，自己三十多岁时，已经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要自己要隐藏内心，谁也无法从他的表情窥视。

柳候爷与柳夫人出宫，坐上马上，柳候爷握住夫人的手重重道：“夫人，事情的真相，要不，还是偷偷告诉羿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