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人紫袍着身,矜贵无双,乃云安王府的湛世子。
他懒懒倚在马车里的靠背上,一只手却拿着匕首搁在沈舒望的脖子上不放开。狭长的眼睛看着不请自来的某人,几分懒散,薄唇稍稍勾起,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可作为老熟人的沈舒望却知道,眼前这人从不是什么好相处的。
撇了眼手中的匕首,燕信然懒洋洋道:“伤的是你,本公子担心什么。”
沈舒望深知他是个冷漠无情的主,忙道:“不不不公子,你在这里杀了我,会脏了你的马车的。”
燕信然挑眉,“本公子可以丢了这马车。”
沈舒望;“……”这人怎么跟小时候一样难糊弄呢?
“那公子要怎样才肯放过我?”沈舒望稍稍偏过头不看燕信然,低垂的眸子氤氲着一层淡淡的水汽,与苍白的脸色配在一起活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燕信然轻嗤,“上了本公子的马车却不打算拿真容待人,本公子为何要放了你?万一你是个刺客,那本公子可不就危险了?”
他都这样说了沈舒望也不好继续戴着面纱,伸手将面纱取下,顿时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燕信然眯起眼睛打量,藏住其中的惊讶之色,“沈小姐?”
沈舒望没想到燕信然认识原身,索性破罐子乱摔道:“方才多谢湛世子相助,舒望不胜感激。”
燕信然收好匕首,挑眉戏谑道:“沈小姐若是能把手中拿着的东西给本公子瞧一眼,本公子会更相信你的感激之词。”
沈舒望心头一紧,拿着那张小纸条的手也不由一抖。她跟赵齐豫争执半天也没让赵齐豫发现她手中的小纸条,没想到燕信然只是看了她几眼,就看出她手里握着什么东西。还真是个不好糊弄的人。
她还想着怎么把这事糊弄过去,冷不防的一个东西掉在自己腿上,捡起来一看,才知是燕信然扔来的药膏。
“听说女子讨厌留疤,这东西本公子留着也没用,给你了。”燕信然闭目养神,不再理会沈舒望。沈舒望看着近在眼前的玉面公子,一时愣住。她怎么不知道燕信然是个怜香惜玉的主?
手臂上那道伤口说浅不浅,说深也不深,就是留了不少的血。沈舒望把小纸条塞进袖中后才挖了点药膏抹在伤口上,等了会儿总算是彻底把血止住。
突然,马车停住,燕信然换了个优雅的姿势继续小睡。沈舒望戴上面纱走下马车,却在掀开车帘时稍稍一顿。
偏了偏头轻轻道:“谢谢。”轻如云烟,一吹就散。
等人走后,赶马的近侍谭涯不解道:“世子,刚刚追杀沈小姐的人是赵丞相的义子赵齐豫,您为何要出手?”
马车里传出懒洋洋的声音,“都是看不惯朝中人的,既然是同道中人本公子便是帮她一把又如何?不过……”他顿了顿继续道:“能遇见沈小姐动武倒是有些意外呢。”
谭涯顿时闭口不言。
世人皆知,名满天下的大燕第一才女是个温婉娴静、不会半分武功的弱女子,可刚刚那位沈小姐不仅会武,还勉强和赵齐豫这种练家子一较高下,怎么看都有些奇怪。而燕信然的所作所为倒是更怪,却又道不出个所以然。
燕信然虽是王公贵族,却不在朝中有一官半职。因他桀骜不驯,时常与朝中官员作对,引得众臣纷纷向皇上告状,最后却都不了了之。自此,众臣虽恨不敢招惹,皆远而避之。
也许,也只能用一个桀骜来解释他的所作所为。
——
沈舒望趁周围没人连忙爬上自家的马车,掀开车帘朝外看了几次都没有找到翠鸣和马车夫的身影,不由有些担忧。那两人不会真以为自己走丢了,在皇宫外找她吧……
如今她这副样子也不好出去找人,索性就坐在马车上等他们自己回来。然而她失血过多,就算方才涂了伤膏此刻也觉得头昏脑胀,躺在马车内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她迷迷糊糊醒来,马车外一片嚷嚷声,其中最洪亮的声音很耳熟,好像就是顺宁王的声音。
沈舒望顿时清醒过来,掀开车帘只看见顺宁王正指着跪下的两人愤怒问责,“本王说过不让郡主出府,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还带她来了皇宫?”
看他眉间只见愤怒不见担忧,想来还不知道自己受了伤。又见翠鸣和马车夫两人像个鹌鹑一样瑟瑟发抖,沈舒望忙出声道:“父王,您别斥责他们了,女儿实在是放心不下父王,才逼着他们带我来的。”
顺宁王看向沈舒望,又是宠溺又是无奈,“父王不是说了嘛,进宫是商议赵皇后的后事,又不是去赴什么龙潭虎穴,望儿有什么好担忧的?”
下一刻又伸手摸着她的脸,担忧道:“你看你,身子才刚刚好就出来等父王,脸色差了好多。”沈舒望怕他发现自己手臂上的伤,把手背到背后笑道:“父王都知道望儿身体不好了,那咱们现在就回府吧。”
顺宁王点头,下一刻却皱眉问道:“望儿你是不是受伤了?父王怎么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沈舒望心里一咯噔,背在背后的手不由发颤,“父王您在说什么呢?女儿哪里都没去又怎会受伤?您闻到的血腥味可能是那只猫留下的。”
见顺宁王眼也不眨地望着自己,沈舒望开始“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刚刚我们才到皇宫的时候,有一只小花猫跳进了女儿的马车里,遍体鳞伤的也不知是被谁打的,女儿怜惜就抱着它上了药才把它放了。”
顺宁王半信半疑,却也没继续追问,只摸了摸沈舒望的头笑道:“望儿就是菩萨心肠,不愧是父王的女儿。”又朝翠鸣道:“进去照顾郡主。”说完走上自己的马车,启程回沈府。
沈舒望暗自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