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37 小年的一出好戏(1 / 1)执笔画事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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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祭灶节”,过小年,钱塘街上已经摆上了年货,晚娘早前带着瑾儿逛街时,已经预备了不少。

一大早起,众人去祠堂里上了香,免不了有人呜咽几声,没过多久,梅园里又变的热闹起来。

午饭比往常丰盛许多,小丫头迷迷糊糊的跟着大伙坐下,还有些搞不清缘由,直到晚娘说了声“小年快乐”后,她才嘀咕了句,“小年不是腊月二十四吗?”

入乡随俗,众人这才明白闹了乌龙,难怪一早上周边都没什么动静,唯有梅园这里响了几声炮仗,原来南方人小年过的是腊月二十四啊。

好在如今戏园子生意不错,两个月来虽谈不上日进斗金,但也攒下了不少,没必要再抠抠缩缩,晚娘索性说两天都过,众人自然没什么意见,辛劳了一年,不就图个辞旧迎新、迎祥纳福吗?

吃完饭大家也没闲着,次日二十四是“扫尘日”,园子不停戏,若要半天打扫完梅园,时间怕会有些紧张,众人干脆趁这会儿清闲,便动手提前打扫,也好明儿个轻松些。

《释名》曰,“灶,造也,创食物也。”

夜里祀灶,给灶王爷上香后,晚娘带着众人跪下,嘴里念叨半天,大抵是些祈祷灶王爷保佑众人来年衣食无缺的话。

第二天一早,外面就有鞭炮声响起,梅园众人这才感受到了南方小年的味道,晚娘让燕小乙去门也外放了些,跟着凑个热闹。

李庆之来找梅长青,“小师弟,今天订桌的人不少,大都是些富贵人家,晚上不如唱《西厢记》如何?”

梅长青皱了皱眉,询问道,“不过才练了十几天,会不会仓促了些?”

李庆之摇了摇头,“仓促倒是不会,这几日大家伙儿都在加练,已经唱熟,想来没什么问题。”

梅长青道,“如此也好,今儿的钱塘人过小年,将这出戏推出来倒也合适。”

小年不似大年那般隆重,没什么非要合家团圆一说,梅长青盘算起老两口孤寂,便起身去刘府请两位老人过来听戏,人多热闹点。

到刘府正赶上饭时,章氏见他,欢喜的问他用饭没有,梅长青也不作假,摇头说没有,估计是年岁大了的缘故,老两口桌上就摆了两样青菜,章氏忙喊来刘伯,叮嘱他快去让厨房加两个好菜。

他几天没来刘府,自然免不了章氏的一顿数落,“青儿真是的,一连几天不过来,你师父整天就知道钻书房,师母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听老人家念叨半天,待她话停,梅长青连忙同她解释,借口写了新戏、需要时常给师兄们念戏为由,总算是搪塞了过去。

大抵是被章氏念叨的有些头疼,见她喜笑颜开的起身给梅长青舀饭,师徒两暗自松了口气,彼此对视一眼,又都会心一笑。

用过饭三人坐着聊了一小会儿,梅长青便道明了来意,“弟子前些日子写了出新戏,赶在今日小年登台,想请您二老过去听听。”

“哦?长青写了新戏吗?”文成先生好奇道,“那倒是得去听了,之前的那出《杜十娘》就听着很不错。”

文成先生自然是清楚自家弟子来意的,若是搁在往常,以梅长青那谦虚沉稳的性子,肯定不会跑来邀他们,大抵是这孩子担心自己老两口小年孤寂,如此一片孝心,他肯定不会、也不舍得拒绝。

章氏自不必说,当下道,“索性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儿,不如就早些过去,妾身也有些日子没见晚娘了,正好与她叙叙话。”

文成先生道,“如此也行,你先随长青过去,老夫有事与存中兄商量,先得去一趟沈府,晚些再过去梅园。”

梅长青问了句,“沈伯父那里,弟子用不用也过去请下?”

文成先生微笑道,“不用,一会儿我过去了跟他提下就好,你用不着专门请他,那老家伙不像我与你师母,他儿孙如今都在钱塘,晚上怕是没时间过去。”

梅长青点头道,“如此也是,毕竟沈伯父本身就是钱塘人,这两天去沈府拜访的亲友怕是不少。”

接着又问道,“两位兄长大年来钱塘吗?”

梅长青问的是文成先生的两个儿子。

先生长子名刘琏,现为大周御史中丞,正五品上,掌以刑法典章纠正百官之罪恶,可谓是位高权广;次子刘璟,任职大理寺丞,从六品上官职,掌分判寺事,正刑之轻重;两人不过而立之年,便已位居朝堂、手握实权,除了受文成先生萌荫外,也都颇有才干。

未等文成先生开口,章氏便先埋怨道,“前日里,你兄长们着人送了信来,说就在金陵过年,这两只小白眼狼,亏得妾身对他们打小疼爱,自长大后,便是在金陵,平日里也少有问安,何况如今远在钱塘,就更不必说了。”

文成先生无奈道,“孩子们如今都已入了朝堂,又都深蒙皇恩、位居要职,整日忙着处理公务,哪来的闲暇时间过来。”

章氏委屈道,“那也总让人送孙儿过来啊,妾身已经两月未见廌儿了。”

廌儿名刘廌,是文成先生的长孙。

文成先生哭笑不得,“你念孩子,媳妇自然也是如此,孩子送过来,他们家里岂不也冷冷清清的?如此你能安心的下?”

章氏说不过他,便道,“懒得跟你计较”。

说罢,扭头去后院收拾去了。

文成先生又同梅长青聊了几句,便起身去了沈府,梅长青等章氏带着丫鬟环儿出来,带着她们回了梅园。

章氏能来,晚娘非常高兴,拉着她去后院屋里聊天,瑾儿、环儿两个小丫鬟自然也跟着去后院伺候,梅长青一个人闲着无聊,便回屋看书去了。

傍晚开园不久,梅园里已经热闹非凡,不少富贵人家拖家带口的过来听戏,后厨就一个婆子,定然是忙不过来的,晚娘安顿好章氏后,急匆匆的去了后厨帮忙,瑾儿也跟了过去。

梅长青等在门前恭候文成先生,没一会儿,就见刘伯驾车而来,梅长青起身迎了过去。

见只有文成先生一人下来,便问道,“师父,沈伯父不过来吗?”

文成先生点头道,“老家伙家里人多,脱不开身,说等哪天有空再来。”

师徒两边走边聊,坐下不久,戏便开场。

小年是喜日,唱《杜十娘》有些不大合适,李庆之便安排了一出老戏——《天官赐福》,虽说是出老戏,今日却是应景,听戏者不断叫好,富贵人多,赏的自然也多,燕小乙端着铜盘不断往来进出。

戏罢歇息。

沈老赞道,“二三子唱遍了生、旦、净,梅先生教的好,弟子们唱的也好,将来都是些角儿。”

他说的是实情,这年头戏子都是男人,女子们讲的是贤良淑德,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儿敢抛头露面的唱戏,弄不好是会被“卫道者”们浸了猪笼。

所以,一般青衣、旦角、生都是男子扮演,这就导致了选弟子除了看嗓子外,还得看脸,一般除了武生、武旦等角色要求不是很高外,大多都依长相配角,丑的唱丑角,俊的唱花旦、青衣、生。

梅园弟子都长的各有特点,像已故的二师兄曹永柱等身材高大魁梧的一般唱净、花脸;大师兄李庆之、三师兄粱沁这种长相俊美的唱青衣、花旦、生,也叫“俊扮”;六师兄安宁就唱的文武丑、彩旦——

梅长青谦虚道,“您过奖了,不过是些基本功罢了。”

文成先生摇了摇头,“一群男儿郎,唱成这样,不容易!”

——

说话间,锣鼓声起,一出新戏拉开帷幕。

《西厢记》十六场,头一场名为“渡河”。

配合着胡音,踩着锣鼓点,琴童挑书箱、琴、剑上,“张生”粉墨登场,朗声道,“扬鞭纵辔长安往——”

只见他一袭洗净笔墨的淡青色褶子,头顶文士巾,手执白纸扇,小白脸儿敷粉,画眉墨勾勒的剑眉星目,闭合间唇红齿白,称不上是公子世无双,却也能颠倒众生。

“——怎不喜欢少年郎!拍长空,雪卷千堆浪,归舟几点露帆樯。真乃是黄河之水从天降,你看它隘幽燕、分秦晋、带齐梁,浩然之气从何养?尽收这江淮河汉入文章——”

此时,台上二人一个递词一个唱,唱腔余音绕耳、戏词清丽脱俗,听客们拍手连声喝彩。

“——艰难险阻只寻常——”

戏唱至此,一场落下,紧接着换人登台,有老旦,有花旦,有净,有小生。

且听红娘唱道,“有请小姐。”

戏词儿声落。

忽见,有“女子”身着红粉裙衣,莲步轻移,芳姿摇曳,掩面款款而来,待长袖落下,“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一抹黛眉如烟,眉间锁一丝浅浅哀怨,羞煞了台下红颜。

“乱愁多怎禁得水流花放——”

启齿似燕语呢喃,珠圆玉润,闻声人已醉,入耳妙不可言,好似细雨淋漓,又似杏花扑面。

二楼角落里,一位杏衫襦裙、模样秀美的姑娘正凭栏观望,待她看清“崔莺莺”的模样,人呆了,痴痴道,“琴姐,“她”是男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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