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4日,平安夜。
是偏浪漫基调的节日。
雪花宛若被撕碎的纸屑纷纷扬扬,落在千家万户,一层又一层,掩住了各自的隐晦。
霓虹泯灭,寂静下来的城市如同入睡的巨兽,律动的鼾息安稳,又祥和。
“哐啷”
沾满鲜血的匕首掉落在地上。
刀尖的那点儿银光刺眼夺目。
他的白衫有大片的血迹,手肘到臂腕,腥红的粘液如同蠕动的线形虫,缓缓地淌下,再从纤细的指尖滴落下去,在光亮的地板上绽开成一朵又一朵诡异的妖花。
他拿起座机,鲜红与雪白相称,按下一串熟悉的号码。
对面是模糊而朦胧的嗓音,他静静听着,一语不发,嘴角微微翘起。
兴许是在睡梦中,电话被挂断。
将听筒放回原处,狰狞的指印触目惊心。
“hjinglebellsjinglebellsjingleallheay”
圣诞歌曲在死寂的空间里响起,跳跃的音符显现出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喜庆来。
他望向墙上的钟表。
刚好12点整。
又望向正中间的黑白照片,眸光沉静柔和,干涸的两片唇轻启:
“圣诞节快乐。”
宋词在他的臂弯里醒来。
睁眼便看见,他正注视着自己,视线温柔而宠溺。
“早安,许先生。”
宋词蜻蜓点水般在他唇畔轻轻一吻。
许先生不语,搂着她问:“要不今别去上学了?”
“不上学那做什么?”
“像你们年轻不都兴过圣诞节么?陪你好好出去逛一逛。”
“业精于勤荒于嬉。”宋词捏着他的下巴,笑:“课还是得好好上,你工作也得好好做。”
“偶尔放个假也不行?”
“等学期结束,不是有大把时间?”
许庭川看向她,僵持了一阵,只好叹息:“那我早点回家,让海姨准备好烛光晚餐。”
“不用应酬?”
这段时间,他基本都是准点到家,甚至比自己更早。
“无关紧要的都推了。”
宋词啧一声:“昏庸,心被别人钻了空子。”
“钻什么空子?”
“趁你分心的时候,夺你的权,抢你的位置啊。”
许庭川失笑:“你这脑袋瓜整想的都是些什么?”
宋词一脸认真:“我是不想做祸乱朝纲的妲己。”
“不至于到这种地步。”许庭川看了眼窗外气,又问:“圣诞节想要什么礼物?”
“我过了不用经常送我礼物,太贪心总不好。”
宋词捏着他衬衫打卷儿,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你认不认识余正?好像是叫做正阳集团的董事长。”
“不太熟。他怎么了?”
宋词把余佳的事情粗略了,想了想又道:“不过这属于人家家事,让你去跟他点什么也不妥,算了算了。”
许庭川没否认,只:“我看看有没有能得上话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哼哼唧唧地摇尾乞怜。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对她已经很熟络,在家的时候基本粘着她不撒手。
逗它玩了一会儿,宋词这才动身去学校。
许庭川是要安排司机每日接送,但宋词不想这么大阵仗,也不习惯,就坚持自己挤公交。
圣诞节的氛围喜气洋洋,许多商店的壁橱都点缀了圣诞树。
的郁郁葱葱的一棵,上面挂满彩带与红苹果、树顶星、布偶和雪花片,满目琳琅。
这样的气氛,叫人身心也逐渐放松下来。
到了教室,闹哄哄的一锅粥,七嘴八舌,脸上神采奕奕,却不是因为节日而欢喜。
“卧槽太他妈渗人了吧?”
“我当时听我爸讲完,可是足足过了一个时才反应过来的!”
“不是他为什么啊?杀了他爸又自杀?好狠”
“谁知道呢,你们知道昨晚是谁报的案么?”
“难不成他自己?”
“怎么可能!是他们家保姆,家里钥匙给落下了又回去取,结果一开门卧槽,人都吓尿了!”
“具体啊!到底啥情形?”
“他爸身上被刺了好几刀,血流了一地。这还不止,那保姆去卫生间一看,当场就晕了过去!”
“他死里面了?”
“对啊,一条胳膊往浴缸外面耷拉着,血都放干净了!”那人绘声绘色,又悄咪咪道:“你们别往外透露太多哦!不然我爸又得骂我了。”
“这么轰动,迟早都得曝光的,怕什么?”
“上回他妈不还自杀了么?这才隔了多长时间?”
“一家三口估计脑子都有点问题,不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宋词听着,背后冒了一身的冷汗。
手机像抹了油,怎么抓都抓不住,平时很快就解锁的密码,试了好几次都不校
她抬手撑着额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掌心已经湿地不成样子。
第一次逃课,无论怎么劝门卫都不肯放她出去,她无奈,只能横冲直撞,一路狂奔。
圣诞节的气氛突然变了味,那样的惊悚,恐怖。
感到莫醒住处的时候,他还浑然不知,躺在被窝里赖床。
她喉咙里仿佛吞了胶水,艰涩地开口。
莫醒用拳头揉了揉眼睛,笑:“今是圣诞节,不是愚人节。”
她盯着他,极其缓慢地摇头。
“是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啊?别开玩笑了,我困着呢。”
莫醒完,也盯着她,扬起的笑容就那样慢慢地淡下去,最后轻颤。
他烟瘾很重,从乱糟糟的台桌取过烟盒,打火机的机油似乎燃尽,怎么也点不着。
指甲盖死死摁着机柄,发了白。
他固执地摁着,用尽全力,脸低下去,帘子般的眼睫像被火熏,酸涩地发胀。
宋词抢过他手里的烟,抱着他,他身体很冷,如同一具冰雕。
“不可能吧?宋词,你是不是骗我啊?”
“没道理啊,对吧?回来那晚你也看见了,他跟我有有笑,状态很好的。”
像断了线的风筝,什么力气都没有了,他只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脑子混沌。
突然,他抓住宋词肩膀,寻得了一线生机,发狂地问:“会不会是他骗我们?就像上次在海边一样?他骗我,为了引起我的注意!肯定是这样的!对不对?”
“莫醒”
宋词哀求地望着他。
终于,意识好像回笼过来。
他脱力地倒下去,慢慢地蜷缩,心脏如同被绞碎成一丝丝,牵连着肺腑,那样的疼,疼得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