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顺雨被将军夫人带回了护国府,她做了这么多错事,班詺怕是早就提着剑等她回去了
夜间,她悄悄来到地牢,见朱实庐吃着地上的残渣剩饭,狼狈不堪,扔了一包银子进去,“承诺给你了,后日去刑场的守卫也帮你买通了,此后护国府与你毫无瓜葛”
朱实庐用他肮脏的手在裤子上摸索着,“靠不靠谱?”
“这我哪知道”,她趾高气扬
“我说,大小姐,你若是不让我活着,我便将一切都说出来,看谁斗过谁”,朱实庐细细想来,只要活着都会有出路,就算是一辈子在牢里做蝼蚁,他也要活着,生如狗彘也无所谓,“你要确保大爷我活着!”
“同你一起的还有个送往王城终身关押的逃兵,再不济,你就扮上他的牌子蒙混过关,不然班詺迟早会将你揪出来抄了你全家”
“行!若是被发现,等着老子将你的事说出来!”
......
后一早,外头声音似乎有些嘈杂,让本来无法熟睡的青棠一下子惊醒了
班詺生着气穿衣出来,正准备数落侍卫侍女一通,杜滨禀报道,“早日各大臣便在府邸门口等候了,就为给夫人和世婧请安”
“那也不至于到殿前都如此吵闹”
杜滨道,“饶夫人从凌晨起来便在张罗这些人,侍女跟进跟出的,所以吵闹了点,对了,筠公主让宫女送了一个玉麒麟,贺后娘娘送的是璎珞圈,还有穿庭府的......”,扶耳道,“左道半条街的铺面,听说今日一早半条街都被穿庭府的家丁把守着,侍女在里头打扫呢,不过是否为真,还等老爷老夫人来了才知道”
班詺眼前一亮,与杜滨逗笑道,“早说岳父随意喘口气都比别人贵,杜卫领,你下辈子怕是也娶不到这么厉害的夫人”
这时间也快到午间了,既然各大臣都来请安,也不好驳回人家面子
于是回到寝殿中,问青棠,“今日各大臣都来请安,夫人走得动吗?”
青棠看看他,“都卧床休息那么久了,也该出去走走才是”
枣儿为她打扮着,班詺侧卧在榻上看书
饶顺雨走进来,一改往日盛气凌人的样子道,青棠还在奇怪着,怎么这么快就敢回来了
班詺头也不抬地道,“你又有何事?”
饶顺雨道,“夫君,已是晌午,再不去就过了请安时间了”
她瞥眼向青棠望去
班詺道,“那就让他们等着”
青棠起身去奶妈处逗一逗小海棠,才一个月大,眼睛却是好看得不得了
乳娘抱过去行礼道,“世婧给大夫人请安”
饶顺雨道,“按礼制,小海棠该是叫我大娘母才是”
但青棠对她始终是疏远,也没必要太亲切,只让奶妈代为叫了大夫人,起码得尊重还是要有得
这一次,饶顺雨竟未同以前那样大发雷霆,只是一笑而过
班詺看她态度好转很多,对她说话时也没那么凌厉了,“你......这些事府上会安排,不用你去做,去大殿吧”
青棠向她微微行了礼,跟着班詺一同走了
饶顺雨一下的改变确实出乎意料,若她往后也能如此下去,班詺也尽量平常地待她
她以后虽然也会同东苍琅的大夫人那样,空有一个一品夫人虚名,但班詺毕竟不是东苍琅,也不会扣一个通奸的帽子给她与自己的父亲
大殿内又是一堆大臣与专程赶来拜见的名商,屡见不鲜,实在是毫无兴趣
饶相融远远见自己嚣张跋扈的妹妹如今变成这个忍气吞声样子,不忍心疼,于是小心着过去找她,穿过了众人走到封坐一边,刚想与饶顺雨招呼一声,见班詺一手牵着青棠出来了,他停止脚步
青棠站在户长史封坐右边,那张本属于一品夫人的封坐前,未曾犹豫径直走向杜滨
侍卫从后殿搬了一张新坐放在左边,不如一品夫人的那样华丽,然后伸手邀请饶顺雨到封座上坐,自己则坐在左边
饶相融见状不再上前,而是退后了几步
青棠接过小海棠接受着宾客的请安,鹿环公姗姗来迟,大踏步走向青棠与小海棠,手抱在胸前,走近了看一看
乳娘问她,“左公要抱抱小世婧吗?”
她一脸嫌弃地拒绝着,“算了吧,本公最讨厌孩子了”
可青棠却不准备放过她,“小海棠差个干亲呢,子衿还能推脱了吗?”
鹿环公虽白了她一眼,却是十分愿意的,不然今日如此大的阵势,她是不愿出现的
她从女司府手中接过一串珠子和项锁,下头的商贾可能不知,这不过就是一个精致寻常的首饰
但那些大臣却知道,这项锁是开国翊武祖帝请万人工匠设计打造后,赠与儿媳的,得此物之人意味着得天下人之倾爱,珠串便是小叶紫檀,恒帝时常拿在手中把玩之物
这两样东西能由鹿环公赠与小海棠,可见鹿环公的实力,也有传说是倒台的王后陆氏未得那项锁,所以不得天下人的祝福,于此篡位未果才倒台的
班詺询问道,“这是王室之物,怎能拿来赠与小海棠”
鹿环公道,“这不是赠小海棠的,这是赠与青棠的”
低下人一阵唏嘘,这是犯了民间谋王后之位的大罪,怎敢说出来
她大吼道,“你们这些平民吁些什么东西,王上连珠串都送出了,我说是送谁的便是送谁的,再吵闹就出去掌嘴!青棠怀着世婧时那些恶心人的言语就是你们传出去的,将后再生出这些话来,本公将你们个个暗杀了”
下头人不敢说话
恒帝之所以愿将此物赠出,是因小满那日听说生的是个世婧,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如今几百年又轮到班氏掌局,若是再生个世子,便不好控制了
虽然班苏班詺两父子的衷心天地可鉴,毋庸置疑,但王族几百年来遗传的猜忌之心是从未断过的
饶顺雨见鹿环公如此长青棠的颜面,当自己毫不存在,腹中涌出许多难听的言语,还是在能在嘴里止住
知道自己肯定骂不过鹿环公,但以后有的是时间,不必急于一时
大臣齐齐行并手礼请安,“群臣依礼给户长史请安,愿我王长治久安,愿我朝盛景常在”,这声势与当年班詺出生时一模一样
礼后不多一句话,侍卫侍女簇拥着青棠离开
见过的都道:世婧那模样,以后定是个非凡的女子
青棠假借身子抱恙先走了,班詺留下来至礼宾客,至殿后没走几步,饶相融便绕路过来道,“谢夫人”
“青棠未做过何事,哪来谢这一说?”
他微笑道,“夫人知礼,愿让位给一品夫人就坐”
青棠不屑地问,“将领昏了,青棠本就不是一品夫人,那座位本就不属于青棠,趋礼而已”
饶相融再未说什么,反而是告诫了青棠,“最近京州城又开始吹起乱党邪风,夫人还是少出门为好,怕伤了身子,还伤了心”
这句话确实有据可循,放在婚前,若有钟离党派之乱需要处理时,班詺大多会与自己谈起,如今却不再这样了
她谢过饶相融,“将领若是转世入宫,嘴巴是最利索的一个了”
绕道去了湖中亭,听过潺潺水声贯耳而过,却毫无轻松的感觉,心头一下子迸发出当年围剿党派之事
那时青棠才是十多岁的孩童,在意识消失之前,捂住自己的口鼻,看见那些工亲卫点着灯笼,那强光晃如白昼,尖叫、火光、鲜血淋漓、侍女脸色惨白
记得自己被大哥拖入暗格中,换了一身工亲卫衣服的二哥临走前紧紧抱住了自己
“棠儿,千万记住,两个夜晚过去才可出来,”
“可是哥哥怎么办?”
“哥哥有太金的人帮着,你看”,他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衣服,“太金让哥哥换上了衣服,出城后就去找父亲,你在暗格里才是最安全的”
拉住了青麾的手,“哥哥为何不同棠儿在暗格中躲过这阵风波”
青麾不回答,而是蹲下来道,“棠儿,记住了,此后往日里,你不叫钟青棠,你叫青棠”
还未等青棠再说什么,他走出暗格,回头之际才道,“哥哥此后便叫青麾,父亲叫青渠,不许记错了”
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乳娘叫着自己,“夫人?夫人?”
“哦,何事?”
“开始下雨了,亭子里有些凉,夫人回去吧?”
她伸手接过小海棠,婴孩的乖巧慢慢让那段针扎般的记忆消散了一些
“大人在何处?”
乳娘想了想,“回夫人,长史在正殿与那些官老爷商议着事情,好像是什么......?”
“钟离党”
恍然大悟,“哦对对对,您看看奴婢这个脑子,没读过几天书”
“果然”,青棠摇摇头,“没读过书也好,也就不用如此心累了”
这句话让乳娘听了,也只是一知半解
钟离几百年来的冤屈,定是要洗清的,看如今的情况,班詺显然是怀疑点什么了
枣儿半路跑过来,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道,“夫人!您怎么都不去大殿看看!现在饶顺雨一直陪着大人商议朝事,近日乖乖巧巧的顺了大人的心,我看她得意得很”
青棠回道,“我看你得意得很,她乖巧不搞事情不是正好了吗?”
“可!可大人今晚要留宿她那里了”,枣儿跺着脚道
“你又如何得知?”
“芳儿说的!她说请安宴过后,大人把湘斛进来的翡翠送去她房里了”
青棠心头咯噔一下,装作毫不在意,赶着枣儿去给自己做吃的去了
乳娘小心道,“夫人难免还是有些失落吧,小的看得出来,夫人小时候被老爷和少爷们爱护得紧,但最怕的就是老夫人说自己格局不大,其实男人三妻四妾乃事常事,老爷终生只爱老夫人一人,但不是人人都如老爷一般呐”
往日里,不论何时何地,青渠除了张夫人以外,从不正眼瞧过一个女子。所以出了穿庭府,看见这世上男人千千万,没有一个如青渠那样爱了张夫人一生,即使如此家大业大,在张夫人面前也是“言听计从”
回了殿里,天色渐渐暗下来,枣儿端了一壶醋鱼过来
她招呼枣儿,悄悄去厨房偷些辣椒酱,因班詺压着,自己许久未吃过辣了
听见外头有响动,就从窗缝里趴着看,班詺显然醉酒,由侍卫搀扶着去了饶顺雨那里,枣儿说的没错,他今晚的确要留宿在那了
一边,班詺进殿后就躺在塌上,纹丝不动,好不容易有了些动静,还吐得到处都是
饶顺雨帮他揉着太阳穴,他每喘一口气都夹着极重的酒味
直至今日,饶顺雨才得以好好看看班詺的面容,小心翼翼抚着他的睫毛,不由得偷笑起来,亲手帮他跟换寝衣,就睡在他身边,似乎单纯如此也觉十分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