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环公知道东苍琅娶了小妾之后,总想找点乐子分散注意力,她只是向女司府解释说自己闲得慌,并未提及东苍琅,但怎能逃过女司府的眼睛
一到门口,左右两旁的人退避让路
舞池上的舞姬还在不断跳着,她抬高了头,“又是清商乐”
女司府道,“左公不是喜欢清商乐吗,若不喜欢让人换下来就是了”
“那是东苍琅喜欢!”,她高傲地道,“本公......也没那么喜欢”
抬眼见自己经常坐的荇台上座无虚席,那里能看到观翠楼内部全景,视野开阔,鹿环公不喜欢当自己来时看见上头有人,才狮子大开口,只要坐在上头就要三千两,对面的寥台也好,但舞姬舞蹈时却经常是背对着这的
即是客人,便不能去驱赶,只好先去廖台那边坐着等待
于是不由自主地向荇台投去目光,到底是怎样无聊的人,用三千两银子包个看台
对面坐着的男子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略显老态,衣着不像他身旁的人,那些人刻意奢华得土气,他却是平凡又朴素,若是扔到人群中也不可能脱颖而出
还未等鹿环公开口问,女司府早就叫了柜台的记侍员台在一旁等着
“那群人是哪的,不像京州人”,她指了指荇台
记侍道,“中间那位束着发箍的,是陵郡一个商人的儿子,名叫肃巾昙;右边那个是原来王城北境的戚家二公子,戚央;其他几个是......”
“不用说了”,鹿环公迷起眼睛,“原来是肃家,戚家倒是还能沾亲带故说上一嘴,这肃巾昙,他家是如何一个情况?”
记侍翻开记本道,“她母亲罗氏是商贾人家,在陵郡算小有资产,他父亲肃州亡妻后,娶了罗氏续弦,肃家的生意路子自然宽广起来”
女司府突然记起,“左公,前年府中那次貂皮的生意也有他家参与,商户代号是‘粹’”
“好像是,一共四家,穿庭府走进口,她家派了人登门拜访说情才分了一点去,就是在陵郡一带,那批货倒是谁沾谁赚钱”,又转念一想问女司府,“本公记得,府上之前有个叫戚品姻的”
女司府看了一眼记侍,便道,“是的左公,早之前她犯了错,您将她的卖身契送还了,还给了三百两随身”
她心头疑惑,“有这事?”
女司府瞬间心中一股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油然而生,当然不能在这些外人面前说戚品姻是因为勾引东苍琅被赶出去的,只好正了正声回应,“嗯”
记侍听见那名字后道,“今日肃公子带了一家眷过来,住在东四阁,好像就叫戚品姻”
“家眷?妾室出身的女子,为进鹿环公府伺候,硬生生改了名字,如今还能嫁给的肃家?”,鹿环公对她在肃家的位份又深深怀疑
“禀左公,倒不是个夫人的位份,就是妾而已”
她起身道,“看他们花三千两包了台子,也吃不起其他的了,你让厨房将那些一品糕什么都拿出来,荇台都包了,老子倒是要会会这个肃大公子”
“是,左公”
刚说完,府里的侍女跌跌撞撞跑进来求见鹿环公,跑得太急以至于喉咙痛痒,说出的话竟没有一个字是全的
鹿环公听得不耐烦,女司府端上一壶清茶过去,“你润润嗓子,好好说话”
“禀左公,淮王爷拿走了府中的黑白玉执,小的拦不住,只好求见左公”
“怎么现在才来说!”,鹿环公将杯子摔在她面前,“早干什么了!”
“小......小的不知左公会到观翠楼,左公的行踪侍卫也不敢说,王城、穿庭府、贡院都差人去问了,这下才找到的”
鹿环公大吼道,“废物!跟老子去王城!”
转身时被女司府拉住,“这个时辰王城已下钥了”
“本公还不能让工亲卫开吗?”
“左公自然可以随时让工亲卫开侧门,但这是唐突进入的理由是什么?到帝子涧有何要事商量?王上那里作何交代?”
她无能为力只好坐下,“那你说如何是好?”
“户长史和夫人都应还在王城,祖太金思念二夫人,那必会留户长史大人一家宿在王城中,左公可传信进去让户长史大人明日一早去帝子涧”
“若是班詺不帮怎么办?”
女司府像是胸有成竹地道,“白玉执是朝班府所赠,朝班府怎脱得了干系?”
观翠楼的侍女领头来说,“左公,已备好送过去了,还有何要吩咐的?”
“走,去对面”,看了一眼跪着的侍女,“你给老子跪着,这是观翠楼,不想杀你”
侍女重重地在原地磕头,“明绡谢左公不杀之恩!”
荇台上,领头姑姑悉数念着菜名,肃巾昙轻皱着眉头,眼看着菜越上越多,从未见过的一品糕都出来了,越发感觉不对头
他打断道,“姑姑是不是上错菜了,巾昙从未要过这些东西”
“肃公子有所不知,这些全都是左公让厨房给诸位上的”
戚央拍拍他的肩膀,“肃大,这不对啊?怎会是鹿环公这个祸害?你与她相识吗?”
肃巾昙依然礼貌地道,“我们与鹿环公素不相识,该不会是给我们的,姑姑让他们撤走吧”
正在姑姑尴尬时,鹿环公从后头上来,提高了声音,“是本公请诸位的,大可放心”
看走来的鹿环公衣着光鲜,倩影妖娆,众人鞠躬行礼,戚央客套道,“一早就听说鹿环公高贵冷艳富甲一方,百闻不如一见,真是名不虚传,不虚此行”
肃巾昙嗤笑道,“客套话听着好听就够了,只是巾昙及朋友们都从未见过左公,怎地要给我们如此大的礼?”
鹿环公坐下,侍女将她的衣角摆得整整齐齐,斟了酒在她杯中,“也无他意思,就是想知道肃家是不是又缺银子了”
“家母从商许久,虽是不及左公这样的商户大官,但多少还是能消费得起的”
他的淡定从容是在往常见过的男子中少有的,看来是棋逢对手了
“好!肃州和罗夫人这是分道而行啊,你爹只管在边贸跟老子作对,罗夫人只管赚老子的珠宝钱,那么肃公子给个面子,尝尝这一品糕,试试一品官员的滋味”
肃巾昙夹了一小块放入嘴中,还没尝够味道,却一副高傲的样子,“左公这个观翠楼富丽堂皇,但名字难听,吃的也难吃”
两人眼神在互相打架,鹿环公恨不得将这故作高傲的肃大公子活剥了
“这可是王上赐名”
肃巾昙整个身子半起伏在案边,“我不信”
身后的工亲卫拔刀而起,“你敢如此对左公说话?”
“如何不敢,左公暴戾是出了名,但巾昙未做错事情,为何要做剑下奴?”
鹿环公猛一拍案,“让你把剑收起来!”,又解释道,“这里原是翠羽学府驻地,后来拆了建成酒楼,故名观翠楼,吃的也都是王上从各地赐下的厨子,又有哪一样入不了肃公子的眼?”
肃巾昙故作大智若愚,“原是著名的学府所在地,那翠羽学府如今去哪了?”
“要你管?”
有名的书香宝地居然被她拆了建成这样纸醉金迷的酒楼,可见她在达官显贵中真不是个好惹的主
戚央看两人说话夹枪带棒,起了一身的冷汗,只得用不停喝酒压着
鹿环公转而向他道,“令妹如今攀了小商户的儿子,怎么还只是个妾?也怪本公,她走时不应如此小气才给五百两,不在脸上添个彩什么的”
“你......”,戚央虽恨鹿环公,但又忌惮她的势力,不敢破口大骂,“左公不要得意忘形,家妹长得美艳,难道不是因姿色盖过左公,又比左公温婉贤淑,才被肃公子看中的吗?”
她大笑不止,“戚二公子!那还不是个妾,冠以小贵族名头你们们一下就能飞天了?若是真喜欢,你让人直接八抬大轿迎进门啊!”
戚央说不过她,气不打一处来
瞥眼见肃巾昙盯着自己,眼中笑意,“你是第一个敢盯着本公看的小百姓”
他就算是不笑,眼中也闪着光,似乎是那种正直善良的人眼中才会有的光,如月牙一般,穿着朴素得有些土气,人也是精瘦得很
其他人都有酒侍拥在怀中,唯独他一个人特立独行
他笑时,眼睛闪亮如泉水般清澈,对鹿环公道,“你很可爱”
整个身子快要杵到鹿环公面前
此话一出,让鹿环公心头一怔,说她的词语从来都是,低贱、妖媚、暴戾、乖张、祸国殃民、喜怒无常,怎能有人说她,可爱?
女司府一看鹿环公的反应不对,连忙拉起她,“左公,穿庭府的人来了”
她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女司府带回了上阁,眼神不由自主向荇台看去,肃巾昙却再也没有往她这边看过一眼,不知他是欲擒故纵,还是真的对她毫无好感
“穿庭府的人呢?”
女司府提醒她道,“左公,切记勿要为感情失去判断,这人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避而不答,顾左右而言他,左公......”
她怒道,“老子问你穿庭府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