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安好”
青棠抱着小海棠坐在祖太金榻边
祖太金杵着沉重的身子坐起来,伸手过去,“来来来,太金看看”
看着孩子圆圆的脸蛋和眼睛,不由得感慨良多,“哟,眼睛很像他父亲呐”
青棠不高兴道,“祖母!明明像母亲”
乳娘接过小海棠,太金刮刮青棠的鼻子道,“哪有你这么小气的,像父亲还不好?”
夕照姑姑又端来汤药让祖太金服下,“姑娘怕是有半年未曾进宫了,太金的身子已大不如前”
青棠叹息着,为太金掖了掖被角,“青棠确实很久没见到祖母了,祖母身子一向很好的,怎会如此......”
“哀家老了,倒不要紧”,祖太金笑了笑,“倒是前朝之事听说了一些,姓娄的一向不在朝堂上说话,怎会说出如此不堪的糊涂话?好在小海棠也顺利出生了,你们母子安好,就什么都好”
“不过......饶顺雨?”,祖太金试探着,向看此事到底是不是饶顺雨致使的
但青棠垂头看着无处安放的手,又要强装镇定,祖太金微微抬头,像是明白了什么,退避左右宫女
“你还不说?”
青棠跪下来,“太金恕罪!”
“你有什么罪要哀家宽恕的?”
她也退避了枣儿,让乳娘抱着小海棠在禄康宫四处逛逛
“天大旱不解,班詺被召进宫后,父亲听娄大人说了才得知,饶相融无法拒绝饶顺雨的请求,也为了哄她开心,找娄大人公然在朝堂上妄言小海棠是灾星,而自己则是解旱的福星,于是......”
祖太金强话道,“于是你就找了药痴那老骨头问,清明节可解大旱?”
青棠睁大眼睛问,“祖母知道了?!”
“你呀!哀家就知道你不会任由她害自己”,她看向窗外,“你这是兵行险招!老骨头还在为我不阻止你嫁入朝班府生气呢”
“药祖是生气,但也是因为关心青棠才这样的”
祖太金突然问道,“你可后悔?”
这一问却问道了青棠的内心去,她不再像以前一样坚定地回答,“不知道”
“你如今知道了,他保护得了自己的国家,却无法保护你,他对你的爱,可能敌不过自己满心的事业”
青棠忽然激动地为班詺辩护,“他忠心勇敢,其实青棠自己可以处理,也不需要他的什么保护,忠心没错,人若是跌落谷底,那不论是朝哪个方向走,也都是往上走的”
“可,他也许还未成长成真正的丈夫和爱人......你一心想为著儿和麾儿报仇,但你和你父亲选的都是最高点,危机四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虽恨班苏,若是知道你的身份,还能爱你如一吗?你现在就是用自己教他成长而已”
青棠沉默,班詺爱自己的心是真的,但怎会抵得过户长史这个位置,“可青棠是真心爱他!”
“哀家不会怀疑你们的真心,他这一切都来得太容易,至高的权利、所爱的人、王帝的欣赏、平级的尊敬、百姓的爱戴,若有一日他跌落谷底了,你认为他可能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吗?”
青棠再次沉默
班詺不像东苍琅那样对自己那么恨,东苍琅从未得到过自己父亲的一丁点儿喜欢,先帝在世时,召他们一家进宫面圣,东苍奇鸿那套牵斤剑耍得好而被先帝夸赞,只是为了迎得东苍竟成的喜欢,连千斤鼎都抬不起来的年纪,硬生生在家练到腿被砸断,即使如此,也只得了东苍竟成的一句:东施效颦
“青棠也看得出班苏不是不爱夫君,是太爱了,不然,也只是腿脚不方便而已,不至于这么早就让夫君承位”
祖太金抚摸着她的脸,慈祥地道,“但一切都还在班苏的掌控之中,班詺位高权重至此,不还是没能找出自己母亲的死因?就连娄大人死没死都不知道,不过......你们两父女将他藏哪了?”
青棠看了看左右,悄悄对祖太金道,“杜滨带他出来后,改了名字,如今姓安,父亲让他跟随商队去南方家里做杂事,还给了一个商铺”
“哀家执政时他就多次求过,放他离开王城到南方种地去,但哀家不同意,如今人都拖老了!”,祖太金像老顽童一般沾沾自喜着
两祖孙笑得不亦乐乎,又八卦起近日里发生的一些事
夕照姑姑在外头喊,“禀报祖太金,贺后娘娘送来了一个物件,说是送给青棠姑娘的”
“进来吧!”
青棠好奇去看,不过是一副山水画,上头有一美丽的女子在假山上下头,下头一群学子课上在辩论着什么,只有一男子俯在案边痴痴地看上头的姑娘
本不稀奇,就是民间也容易见到,但上头那些建筑让青棠不由得想起,好像是自己刚回府时的场景,这画的就是陵郡侯偷看青棠的场景
夕照姑姑与祖太金相视微微一笑,“夫人,这才是重要的呢”,说罢,从画布的夹缝中抽出另一张画,上头是青棠边急着走路,边带簪子的样子,簪子带的歪歪扭扭,连上也沾着煤灰
她想起来,灏亲王第一次带着颂嵘到穿庭府的提亲时,自己穿了一身侍卫衣服去掏煤灰,只是因父亲叫唤自己,才随意裹了头发,将掏煤灰的簪子带在头上
“他有心了”,青棠眼睛湿润起来,“但这礼物过于沉重,青棠已有夫家,不能收”
夕照姑姑看看祖太金后解释道,“小侯爷此次进京,王上召了亲王和王妃去面圣,刚到殿外就听见王上和户长史大人下棋,就托王妃将画作带给贺后娘娘,又由娘娘转交给太金的”
祖太金看着那幅画,画中的陵郡侯不过潦草几笔,而青棠确实画得如神仙眷顾的姑娘,说美丽太过庸俗,说脱俗才是恰到好处
青棠担心道,“那夫君可知道他托娘娘送来的?”
“户长史大人不曾知道”,夕照姑姑又偷偷笑着
“他这幅画一波三折,才终于到你手上,依哀家看,画的好就留着吧”
青棠拒绝道,“祖母不知班詺的性子,一说到小侯爷,就整一日不与青棠说话,还要青棠去赔礼道歉才肯罢休!小孩棠出生那日不远千里送了个金铃铛过来,杜滨都不敢跟他汇报”
祖太金好气又好笑,“孩子性子!你若不要,太金便扔了去厨房当煤炭使!”说完便递给夕照姑姑
“不不不!这怎能当煤炭使呢?祖母也不嫌做出的饭菜一股子糗味儿”
“哀家倒是不嫌弃,拿去烧火”,她向夕照姑姑招手示意
但夕照姑姑却站在原地不动,憋笑着
“怎地?如今哀家也使唤不动你了?”
“夕照这不是在等姑娘回心转意的时候吗?”夕照姑姑委屈地看着祖太金,“太金如今是老顽童,轻易说不得,说了便要将夕照的头发剪了烧火!”
祖太金生着气,钻进被窝里头,招手道,“去去去,你如今是她的人了”,指了指青棠,“你听她的,跟她去,哀家还有可多人能使唤了!”
青棠笑着,“姑姑是太金近身的老人儿了,这天下除了姑姑,还有谁敢跟我们祖太金抬杠的,若是姑姑跟青棠走了,所有人毕恭毕敬时,祖母又觉得不好玩,该是青棠的罪过了”
于是接过了画作,“还是祖母帮青棠收着吧,就不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