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帝已连续两月时间不曾上朝,翊坤收到王城穿出的消息后快马加鞭赶回京州城
翊坤没有登基,也不能代王帝听政,群龙无首,班苏却开始上朝了,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过是关心王上,不参与朝政,却当一些大臣提出问题时他又在一旁指示班铭说话
众人都开始明白了,班苏从来没有放开过户长史这个位置,不仅如此,还越拽越紧
自此,翊坤与贺后日日守在恒帝身边,不敢有半分松懈
班铭刚一下朝便神色匆匆地急着走开,班苏不紧不慢地道,“去哪?”
“求见王后”
“不准去,多久了,还想着那个荡妇!”
他没有听话,将班苏扔给侍卫大步朝尚心殿走去,任班苏大喊而置之不理
工亲卫轻声推门进入,贺后坐在恒帝身边念着手上的奏折,恒帝闭着眼睛,也只能轻声哼哈了
“王上,娘娘,户长史班铭求见”
贺后念道,“他终于来了,本宫去看”
班铭左右思索着要如何跟贺后要人,殿门打开,他刚想开口说话,贺后却道,“先陪本宫走走”
“是,娘娘”
顺着青石板路一直走着,贺后道,“王上劳累过渡,除了国事,还有家事,如今王上早已拟好了传位书,传位与谁,除了东苍琅,也就只有你知道了”
班铭道,“我们做大臣的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忠,谁人为王,不是大臣能插嘴的”
“好,说得好”,贺后又道,“若是国家落入恶人手中呢?你是否还守着‘忠’字一丝不苟?”
“户长史权利之大,在于为民尽忠,执政者不仁不德,朝班府有权利选择反抗”
贺后笑道,“说是会说,你身边最重要的人你保护得了吗?”
班铭不再说话
“青棠在本宫那里,食不下咽,不是刚醒又睡下去,就是一脸几日都坐着发呆,不与别人交谈,走路要拄拐,早就成了一个废人。本宫心疼她,甚至连政渊的哭声都怕被她听到,从前那样明媚的女子,你就一点都不心疼吗?”
“疼,我心疼”
贺后骂道,“心疼你不知道来问一问,哪怕你装模作样来求一求?你非但没有,还不管不顾,祖太金和青老爷若是知道,这人,你还要得回去?”
班铭低垂着脑袋,无力摇头道“臣......这一年中一直被父亲监视,没有自由,唯一一个亲信也被用刑了,如今像个残疾人,身边没有一人是值得相信的,每日都被既定的行程安排着”
“那是你无能”,贺后抬手道,“去吧,去求她原谅,保护好她,莫再让她受伤”
“是!娘娘!”
他独自在中宫外徘徊,明明到处都是转机,却不知如何向宫女开口见青棠一面
宫中那些妃嫔自听说了户长史大人来求回二夫人的心,个个都派自己的宫女来打探消息,只听说是户长史进去了,也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
他刚走到侧殿的石阶下,就撤脚跪着,也不说话,更不曾问路过的宫女青棠是否愿意见自己
杂碎的消息总是传得快,这一些事情悄然传到青渠耳中,更是半句话都不说提着长剑就要过去,好在张夫人拦住,那是中宫,怎由得大臣乱来
没过半柱香时间,枣儿搀扶着青棠一瘸一拐地出现,许是分离太久了,班铭的背影在她心中早已模糊,见石阶下跪着一人,还问枣儿,“那是谁?”
枣儿摇头
又问宫女,“跪着的是何人?”
宫女紧闭着嘴巴,半天才从口中磨出一句,“奴婢......不知,劳烦夫人亲自去看看吧”
头顶的烈日灼烧着班铭的后脖颈,烧得咧皮,烧的通红
青棠稍稍走近几步,“班铭......”,便头也不回地甩开枣儿的手向后走去
枣儿喊道,“夫人!”
班铭才回头看去,那瘦得可怕的身影着实让他的心头如扎入冰刀一般,原来自己深爱的人被自己害得如此伤痕累累
他追上去拉住青棠的胳膊
啪!
这反手一掌,扇得班铭迷糊,“青棠......”
“再走一步,我杀了你”
他哪里见过青棠如此凶狠的样子,又追到她面前,“我想见你,想同你说说话,这是中宫,人多眼杂,你我去别处好好谈谈”
她回道,“我同你好好谈,你放过我好不好?”
“只要谈谈”
青棠面对着他,不愿多说一个字,只听见他一直在说,“我班铭用未来发誓,若再对不起青棠,甘愿此一生沦为无用的匹夫,这样的事情,此后万般都不会再有了”
她听着,却只觉得好笑
谈话中,一人闯入......
......
班苏气得胡子颤抖,右手抠在圈椅的鸡翅木上,眼睛紧闭着,嘴唇微张,不停念叨着,“逆子,逆子”
侍卫前来,“宗长”
“可有消息了”
“听宫女说,是贺后娘娘默许了的,进入中宫很久了,没有任何消息传出,也不见大人出来......”
他依旧紧闭着双眼,“王后,说到底也只是个无用的女子,只会感情用事,给我把大门锁牢了,擅闯者,杀”
第二日一早,康河亲自引着从王城来的矫撵,班铭骑马紧随其后,前后二十多名跟随
才进入市井,各方的百姓纷纷涌上前
“青夫人回府了?”
“在上可是青夫人?”
枣儿答道,“是青夫人”
百姓自觉为矫撵让路,青棠也不露面
“青夫人身体可还好,小世子是否安康?”
枣儿答道,“一切都好,劳烦百姓们惦记着”
班铭面色沉重
康河自出了王城便让人拿着令牌去朝班府,不出所料,回来的工亲卫来报,朝班府大门紧闭拒不开门
“再去,就是砸也要给我把门砸开,王城的旨意他岂敢不听”,使人转身要走,康河又道,“沿路去告诉那些百姓,今日朝班府恭迎二夫人回府”
朝班府外的百姓越聚越多,看这势头,若王城的矫撵到了还不开门,百姓那无处发泄的火都会一股脑浇到整个朝班府头上,班苏如此想着,各户史长官搓手只等班苏下令
“宗长,谁会知道这丫头居然连王后都能拉来当靠山,这门不开,要如何向王城交待啊”
“看样子穿庭府也是不认这个女儿的了,如今照样没了当时那股提刀质问的气势,宗长何必担忧?她要回来,毒打一顿拉去关着便是,谁都不知,谁都不晓,您说是不是?”
班苏那嘴里终于蹦出一个字,“开”
侍卫立即冲出大殿外大声喊道,“开门!快开门!”
枣儿搀扶着一人下矫,面纱掩面,举止自然,百姓们许是许久未见青棠,看着背影只觉得她体态更好了,也丰盈了些,果然是在宫中养着的人,那股精神气不必看脸也能感受到
工亲卫在一阵阵吆喝声中驱散百姓,眼看着朝班府大门合上,青夫人的背影从门缝中消失
由康河护送着一路到大殿向班苏请安,“宗长,各位长史,王上下令护送二夫人回府,使命已达,康河要回去向王上复命,告退”
“好,慢走”
在班苏那脸上数不清的烦躁以及长辈们的窃窃私语下,她稍稍行了礼,眼睛里却对班苏视而不见,康河故意放慢脚步,想听听班苏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
好巧,班苏突然怒吼道,“给我跪下!”手边的桌子被他一掌拍得近乎塌陷,“欺夫罔主,你还有脸面回我朝班府?!我堂堂第一世族官府被你一个荡妇闹得鸡犬不宁!来人,拿家法!”
他那条满是尖刺的铁鞭好似早就准备好了一番,侍女送到他面前
“还不跪着?”
面纱下的女子憋不住大声爽朗地笑起来,班铭也好似知道些什么,无奈捂着眼睛扭头不看
“惊喜啊!班苏!”她掀开面纱捧腹大笑
人人皆惊讶道,“鹿环公?!怎会是鹿环公?”
她掏出恒帝随身的玉令扔给班苏,见到班苏下跪,众人也跟着下跪,她拍拍裙摆上的灰,又跑到太师椅上自顾自喝茶说道,“本公不想与你们废话,个个打仗时不见出力气,虐待一名女子你们倒是信手拈来的,呸!丢人!”
仲户史心里头烦躁,表面还是说道,“今日是迎回二夫人的日子,左公再贪玩也不该来搅和的”
“本公来你朝班府搅和还少吗?知道本公贪玩,你们也不必费心装腔作势的”,她指着班铭道,“来!跟他们说说,昨日你如何向哥哥深情并茂地保证会保护好青棠的?”
她插着腰在一旁听着
“今日起,隔出朝班府蔓越山主宫,接回青棠,没有我的指令任何人不得进入,上至长辈下至府吏,违令者发落第三狱”
“对对对,就是这样”,鹿环公点头如捣蒜
班铭眉头紧皱,他知道班苏心里头不痛快,但恒帝的命令就在那,他班苏岂敢违背
昨日他去求青棠时鹿环公突然闯入,说什么都要拉他去恒帝面前好好说说,在恒帝面前一个劲的数落班铭的不对,左一句右一句硬是把帝令拿到手了,如今才敢带着康河来朝班府兴风作浪
她抱着手使唤道,“班铭,去把你妻子给我从正大门好好请进来!”又对那些户史道,“老都老了,人家户长史大人娶个媳妇你们凑什么热闹,跟你们有关系吗?看戏的不闲事多,你若不喜欢青棠,你帮班铭生孩子啊?”
仲户史跺脚道,“这......左公怎说出这种话来?!”
“什么这儿那儿的?事不出在你头上你摆的谁的谱?瞎眼的没看见帝令在那摆着呢吗?管好自己再与本公说话”
班铭抱着青棠从廊桥直接走回蔓越山,青棠头上还盖着一张能将脸遮住的丝巾,还是忍不住瞥眼看路过的侍女侍卫
他安慰道,“没事,有我在,断不会让你再受苦了”
杜宾在蔓越山宫门口等候多时,见班铭走来,虽腿脚不利索,还是放下拄拐跪下行礼,“杜宾恭迎大人夫人回府”
青棠看他脖颈上的刺墨还留着疤,越想越是觉得背脊发凉,无奈此时顾不得杜宾身上发生了什么,无力去慰问一番,只因在班铭身上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份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