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有一个时辰,司礼太监才念完了礼单,而江黛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时间也不早了,开宴吧。”杜镇可算说了这句话了。江黛重新挺直了腰准备看看这宫宴上的菜肴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轰”外面又是一声巨响,却明显不是雷声。大殿都震颤了一下,雨哗啦啦的,下得更大了。不时的电闪雷鸣,杜镇的脸色不太好看。
“陛下,陛下……”顺福在出去责问后,皱巴着脸进来了,捏着那尖细的嗓子喊着陛下。
顺福附在杜镇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杜镇的脸色由青转黑好不精彩。
他紧抿着唇,牙关锁死,脸部因怒火而微微抽搐。
“李合。”
杜镇的语气十分隐忍,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场不那么蠢的人都听出了危险的味道。
“臣在。”李合自己并不知道喊他做什么,按理说他一个工部尚书能有什么事找到他头上来呢?
“长定行宫是工部监工的吧。”
长定行宫?江黛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什么。那不是跟这秋池宫一同修建的行宫吗?长定行宫和秋池宫不过相隔三四里,秋池宫在皇城最外,而长定行宫则在皇城外供王公贵族们游玩作乐的。当初修这长定行宫江饶曾经上书劝阻,可是张贵妃不知吹了什么枕边风让杜镇铁了心要修建行宫。为此江饶不止一次在家里痛斥张贵妃是个祸水。
这能和长定行宫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塌了?
“回陛下,的确是工部全程监工。”
修建长定行宫是陛下钦定的,而他作为工部尚书也曾因为长定行宫劳民伤财劝阻过皇上,最后皇上没有听进去,但他监工长定行宫一直亲力亲为,每一份材料他都亲自过目,施工两年余月几乎每一天他都在秋池宫和长定行宫间来回折腾,以防底下的人偷懒怠工。
所以即使李合此时仍是有些糊涂,但他回答杜镇这个问题时非常坚定。
因为他坚信,长定行宫绝对不会有问题。
“那行宫塌了,你的脑袋是不是也得掉了?”
杜镇声音突然提高,酒杯连带酒水被摔在地上,“咣当”一声之后只听见众多膝盖跪在地上的闷声和外面愈下愈急的雨声。
李合几乎是一下趴在了地上,眼神突然呆滞,嘴巴张啊张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真的塌了?江黛乖乖跪下,心里却是有些不屑。
李合勤勉正直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不信作为帝王他能不知道李合的为人。如今行宫一塌,他就不问问原因直接说要李合的脑袋,这算什么明君?
想到这,江黛突然愣住了。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自古以来,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怎么会有杜镇暴虐非明君这般忤逆的想法?果然是跟何玉待久了,何玉向来爱说些离经叛道的话,她也耳濡目染了不少,如今竟是连众人眼中是忤逆的想法都有了。
不过,江黛并不觉得自己想的有什么不对,君非明君,臣何以为忠?臣无以为忠,国何以安定?
“臣,不知啊!怎么会塌?怎么会塌啊?”李合很急,急得忘记了仪态忘记了规矩,两行清泪在沟壑从横老如树皮的脸上流过,用近乎嘶哑的声音吼出声来。李合瞧着不过三四十,是因为他才能出众,人又正直才被封了尚书,平日里不会官场之术就只知道往有工程的地方跑,风吹日晒,从不躲在人后推卸责任。所以三四十的人看起来都像是五十多的人,李合的两个幼子跪在那已经像是在哭了。
众人神色各异,却都深深埋下头将自己的情绪埋藏的很好。
雨还在自顾自下着,无辜却可恨,雾气依旧茫茫,看不清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