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沈大人好意了,不过我这会儿还不饿。”
听闻这话,沈潋一时有些急,道“顾娘子,你就别客气了。方才折腾两个时辰,途中你又受了惊吓,总还是要吃些东西补充体力的。”
“但我真的不饿,所以不劳沈大人费心了。”
顾相宜还有心思吃东西?
她现在对沈潋心理阴影极重,甚至看到沈潋这张脸,她便想起那四盒迷香。
她即便在这儿饿上三都未必晕厥,但若是再让十三卫神不知鬼不觉干了什么,她恐是能不能再醒过来都是个问题。
而沈潋岂能看不出顾相夷警惕?她和池映寒不同,若是池映寒在这儿,没一会儿就得待得像自己家里一样,但这娘子他们好心好意的招待着,她却如防贼一样防着他们。
这可愁坏了沈潋若是把这本就带病的娘子饿出个好歹或者出了什么情况,他怎么原封不动的将人还回去?
然,就在沈潋犯愁的时候,一个暗卫过来禀报道“报告大人,王广家眷来了。想要见见这位人证。”
顾相宜猝不及防听到“王广家眷”一词,心里“咯噔”一声。
她尚且不知王广家眷得是怀着怎样的情绪过来的,会如何对她。
但沈潋听闻这话却率先警告道“见人可以,但丑话我得在前面人是我们策卫四处的,动坏了别怪我们同她翻脸。”
谁料,沈潋话音刚落,便听门口传来一声“这点你们大可放心。我只想同她几句话,无心冒犯沈大人。”
沈潋转头,见此刻兰氏已经在门口了。
但得了她这句话,沈潋心里倒也有了数,回道“成,人给我留着便是。”
罢,沈潋便同暗卫出去了。
屋内徒留顾相宜和兰氏二人。
顾相宜尚不知兰氏是哪位,她不自我介绍,顾相宜也不知这是哪位家眷。
在兰氏关了门后,顾相宜主动问道“敢问这位娘子是……”
“王广内人,王兰氏。”
竟是王广媳妇!
顾相宜心惊着,看着兰氏同常妇一样的肚子,不由得问道“听王广,娘子您身怀六甲……”
“嗯,在得知王广命陨那日受了刺激,早产了。”
兰氏毫不避讳的着,她那一双黑眸直勾勾的盯着顾相宜,看着顾相宜虽似淡然,但她的眸却遮掩不住的流转着。
她再佯装无事,兰氏也能感觉到她情绪上的波澜。
顾相宜不知该不该再问下去。
但早产一事,仿佛与她脱不了干系一般。
王广的死,刺她太深。
她自己尚未调理好状态,便要面对王广的大娘子。
一时间,顾相宜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兰氏见顾相宜沉默,语气凝重的道“怎么不往下问了?不想问问孩子的事儿?”
顾相宜抿了抿嘴,看得出兰氏的怒意。
王广的死,兰氏一时半会是走不出来的,现下又闻死无对证,兰氏心里憋着一口气,不知该找谁撒去。
但从她的神色上,顾相宜知晓她恐是在外面听到一丝传闻了。
而且,外面的流言,断然不会有几句好话。
看得出她此刻尚在气头上,顾相宜顿了片刻后,单刀直入道“其实,我本是想打听一下孩子的情况的。”
“孩子的情况?与你有什么相干?”
顾相宜微微扬起嘴角,话语温和的道“因为王广最后一刻同我过,他想给孩子取名为贤。他希望这孩子日后不要像他一样苟且偷生,肯用功上进,做一个有用的人。”
顾相宜话落的间隙,原本还处于一丝怒火中的兰氏,一时哑然。
下一刻,她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的发抖。
原本还想绷着,但泪却在此刻倾然而下。
“贤儿?”兰氏抿了抿唇,下一刻,却失声笑了出来“是个好名字。他一直是个懒的,问了他那么多遍孩子应该取什么名字,他偏他懒得想,由我取……”
一时间,兰氏竟再也绷不住,抽泣起来。
顾相宜见她这般情绪不稳的模样,与她话,需千万心。
只听兰氏哭着哭着,突然问顾相依“刚刚有人在外面跟我,我夫君本不该死的,听闻因救你,才误了他的命。告诉我,是真的吗?”
顾相宜就知道,兰氏一进门便冷着脸,断然是有人拿此事挑唆。
但于此事,顾相宜却一字一句的解释道“这件事,我无法用主观去判断,如何理解,由娘子决定。若娘子认为过错在我,此事我绝不驳娘子一句。”
兰氏怔了怔,听顾相宜既不“是”,也不“不是”。
只听顾相依“当时我们被三艘贼船包围,贼人上船将我方护卫砍杀殆尽,王广当时拉着我要去船舱内躲避。待到舱门外时,只见舱门锁住,王广用一石头将木门砸开一个洞,那洞不大,他便让我先进门。我进门后本想立刻开门将他放进来,但我刚进门的刹那,他便在门外遇刺,再没能进门来……”
一条鲜活的人命为救她而陨落。
顾相宜每回忆一次,心口便如油煎一般。
若不是面对兰氏,她必须交代王广的死,她真不想再将当时的场景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
“我记得我当时被吓傻了似的,只能听见他在外面声音沙哑着,不停的喊着跑、跑……好像只有三声,便再无动静了。我当时头脑一片空白,只知道躲入地舱,直到贼人离去了之后,我脑子里突然在反复想一个问题我是他什么人啊?为何为救我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将自己的命弃了?我这人手上从未沾过人命,就算死也是我自己去死罢了。如果娘子认为王广的死我应负责,那我绝不逃避这责任。”
该承担的,顾相宜愿为王广承担。
但她再不下去了。
甭王广媳妇走不出来,她也一直压着,何曾走出来过?
只是,她不会再多了。
更不能透露,因为王广的死,她当时连一丝求生欲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