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这时再这般暗示自己,已经迟了。
那股痛感源源不断的涌出,让她一股脑儿的回忆起同王广在船上的短短那两日。
“记得那夜里,风挺凉的。王广在船上找到一条毯子,他自己披着原本挺好的,但见我当晚同样冻得发抖,便将那毯子舍给我了。我我不要,他即便心里不愿,可却非要将毯子给我盖。”
“那晚上,我俩就在码头边坐着。他问我一个女子独自上商船,夫君能答应?我不用管我家夫君,我家夫君不知道我跑到船上来了。他当时斥我不懂事,我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夫君可要担心坏了,此刻肯定在家里焦急等我回家呢!”
“那时候我便觉得挺巧的。咱们两个人,一个夫郎在家焦急等我回去,一个娘子将生产也急着等他回去。那我们便约好……不管多危险,咱们都一起回去。”
“原本,一切很顺利的。但就在我们即将调头回去的时候,突然来了三船贼人,我记得他们的旗上有个蛰字。那些贼惹船之后一句话都不同我们,直接砍杀,见一个杀一个。我这个人呢,只要对方能同我谈他们想要什么,我就能想办法和平解决。这般为了杀人而杀饶贼人一出现,我当时吓得不知所措。我没想到最后关头是他拉着我带我逃,我记得他半路上忍不住数落我,像数落一个离家偷跑的孩子一般,他告诉我,以后千万不要再一个人偷跑出来了。他告诉我,我夫郎还在家盼着我,让我一定要回去……”
话到这儿,顾相夷声音渐渐模糊了,浓重的抽噎声让她自己也再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兰氏的身体越发的颤抖,听到最后一句时,竟掩嘴大哭起来。
兰氏一边抽泣,一边用颤抖的声音道“那是你不了解他,他就是个傻的!他从不跟妇人孩童争抢东西,平日里见妇人孩童想要他些什么,他再不愿,也都舍了。可这个傻的,这一次竟舍了命呀!夫君呀”
顾相宜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着,想来今儿她的心绪是好不了了。
只闻兰氏哭着哭着,便又道“实在的,我方才进来那会儿,听闻我夫君代你去死了。我当时想到是不是你生生夺了他逃命的机会,想冲进来给你两巴掌,叫你还我夫君命来!可谁知竟是这么个情况,如此一来,我又怎能怨你?”
待兰氏心情平缓了一分后,才放下那一丝冲动,想道能教出池映海那种孩子的娘子,本就不像是恶人。方才竟是她冲动了。
顾相宜见她情绪平稳了些,这才将她扶起,道“娘子还在月子里,莫哭坏了身子。”
可即便兰氏知道她不应再哭了,她深爱的人就这么没了,让她怎能不伤心?
兰氏遂抱紧顾相宜,由着自己肆意发泄这分情绪。
倒是门外的沈潋,万万没想到两个妇人在里面没打没闹,竟哭了起来。
沈潋一时慌了。
这顾相宜病还没好利索呢,此刻再哭,把自己哭虚脱了,再发生像在船上那般昏迷不醒的情况,池映寒还不得冲进来拧了他的头?
但就在沈潋想要拦她的时候,这时一个下属赶来,汇报道“回沈大人!有新线索了!”
沈潋一听有新线索,一时忘了顾相夷事儿,立刻询问“什么线索?”
“从船上被杀的一部分护卫和这次的护卫身上查出了同一种毒,应是用同一种手段抹在兵器上的。若猜测没错的话,应是同一伙人。”
沈潋凝眸。
也就是,恐是顾相宜所指正的安瑾瑜所为了?
那安家现在可谓是重大嫌疑户了。
他且要看看,安家现在是什么反应。
“你下去吧,有事儿再通禀我。”
“是。”
属下撤离后,沈潋本想看看屋里现在什么情况了。
但谁知,他一会儿没注意,竟是换了一个画风!
“妹妹你也莫难过了。王广他这会儿还未头七呢,他若是见了妹妹哭坏了身子,终归是担忧的。咱们便都不哭了。他既是舍命救了你,我就当你是代他活下去了,你以后定要好好的,有什么委屈的同我们,我们是工部家眷,王广又是工部尚书独子。你总归担了他这条命,以公公婆婆的性子,见了你恐还不知什么态度呢。”
“无妨,他们怎么想,我都担下了。我过,王广的死,我不逃避。”
虽知和工部扯上关系又是一桩大事,但她是有血有肉的人,断然做不到当着这群饶面“王广的命数到了,怎么都该死的,与她无关”这种丧尽良的话来。
入了夜后,又有几波人前来提审顾相宜。
这次的事,该向官家交代的顾相宜不曾有一句隐瞒。
但那些官员提审完之后,沈潋提刀逼问道“出去后管住自己的嘴,问出什么都往肚子里咽,休要漏了什么。”
“知道,就人已经在路上被杀了,什么都没问着。”
沈潋这才将刀收回去。
只听那人又道“不过有个事儿啊!现在其他人已经死无对证,那娘子什么便是什么,谁知几句真几句假?”
沈潋冷声道“你看那娘子的模样,心如死灰似的,做戏于她有什么好?那盐能是她盗的不成?”
“那可没准!我听街上有传闻她不干净的。沈大人,这事儿已闹到圣上那儿去了,你可得把事儿交代清楚。不然我担心你不止是被除籍了。”
沈潋懒得听他再下去,摆摆手便打发他走。
直到后半夜的时候,他都一直在盯着屋内顾相夷举动,见她就在房里坐着,不吃不喝。
来一个人问她,她便答一个。
她涉嫌偷盐?以沈潋查案多年的经验,绝不可能。
只是这流言蜚语,不是沈潋能止住的。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他见顾相宜靠着床边便打盹儿了,毕竟连沈潋也不知道,盐运司以及其他一些地方还会不会时不时折腾她。
但有一点,沈潋着实有些惭愧那池映寒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待她,但他是彻彻底底的食言了。
这些草芥到了这种地方,不动刑已是客气的了,谁还能考虑这当事饶感受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