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城外,完全是两个极端。
灰暗和血腥,绝望和死寂在城里蔓延,随处可见穿着铠甲的将士们东奔西走,战争所带来的直观印象紧紧地攥住了两饶心脏。
这座城受到战争的波及,城里大多数人都已经撤离,只有那些年事已高不愿离开家乡的老人以及无力转移的病弱还在城里坚守。
京城那繁华的景象仿佛还在眼前,芙蕖眼里出现了一丝茫然。
“姑娘……”改弦悄声喊道,拉回了她的思绪。
芙蕖掩下眼里的复杂,叹口气,“这还只是战场后方。”
改弦默然,半晌才问道,“姑娘,要直接去找将军吗?”
后者摇头。
对此,改弦也不奇怪,在看着自家姑娘写下了那么多封信笺之后,她就猜到她的打算了。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芙蕖轻笑,“既然都来了,就做点能做的吧。”
见她带着悲悯的目光落在一对母子身上,改弦懂了。
换上一身柔和的青衣,两人穿梭在街头巷尾。
不懂医术,就帮忙采点药材,没有粮草,就帮忙采摘野菜野果,不懂激励,就浅吟歌谣轻声安抚。
直到将士们的捷报传回城中,一股生机鼓动着百姓们求生的意志。
时机已到,军营中在招自愿随军的后勤队伍,两人顺势加入。
击退北漠的大洲军队,已在边界城墙外二十里处安营扎寨,由护国将军高渐微亲自坐镇。
芙蕖二人随着护送粮草的队伍离开城,凭借着这段时间在城里意外得到的好名声与表现出来的坚毅机灵,成为了其中为数不多的女子。
白色纱帐在空旷的大地上林立,芙蕖二人被分配到了军医那里打下手。
她们只来得及放下自己的东西,就投入了紧张的忙碌郑
刚开始被血腥味淹没,芙蕖还有些不适应,等到后来,见惯了各种令人惊心动魄的伤员,已经完全投入其中,满心想的就是能缝一个算一个。
这种时候,芙蕖总是庆幸自己这几个月的磨练,能在这种人命关的时候不拖后腿。
休整一段时间以后,战火又起,芙蕖总算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听到将军率领大军前去迎战,芙蕖一边安抚伤员,一边想着如何能到他的身边。
机会很快就来了,将军身边的副将柳江一把掀开了纱帐,神色严肃,“来个靠谱的人跟我走。”
“你看我成吗?”芙蕖将纱布团好,上前两步。
见她看起来还算沉稳麻利,再加上事态紧张,柳江只是打量了两眼就定下了,“跟我来吧。”
其实芙蕖也不清楚柳江找她所谓何事,但是既然是副将亲自来找人,多半不是事。
等到她看着前方那座无数次瞥见的大型纱帐时,芙蕖的心里泛起了一丝波澜。
她低眉垂首,按了一下面上的纱罩。
“将军,人带来了。”
芙蕖只感觉一道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就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信得过吗?”
“这……”柳江有些迟疑,他忙着将人带过来,却忘了盘问。
“算了,左右不过半,盯紧一点就成。”
“是,将军。”
看着拘谨的女子,高渐微轻轻皱眉,“过来。”
芙蕖压低了嗓音,鼻翼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心里一提,面上却不显,亦步亦趋的凑了上去。
“下次利索点。”语气平淡,但是凭着那股从千军万马中拼杀出来的威势,就能让人无端惶恐。
“是。”这下芙蕖应得很快,直接就对高渐微那渗血的胸膛上手。
“你做什么?”高渐微下意识地按住她,眼神锐利。
“将军让我来,不就是为了包扎吗?”不然为什么去军医那找人?言尽于此,芙蕖拂开他的手,利落的一扒。
高渐微靠在后面,看着她毫不避讳的眼神和举止,眸色淡淡。
而后者看似冷静,心里却涌起一阵心疼,再看面前这人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更是忍不住颦眉。
这伤口直接从肩膀拉到腹部,头尾两处还好,但是那中间部分,再深一点恐怕就能看到骨头了,只是所幸都避开了要害。
不仅如此,其他地方也是大大的伤口,有浅有淡,完全是新伤盖旧伤。
芙蕖想起在第一次遇到高渐微之前,这人才班师回朝不久,没想到时隔数月,又回了这凶险的地方,不禁对朝廷产生了一丝怨怼。
难不成赫赫大洲,竟然找不到几个骁勇善战的将帅之才吗?总是把力气往一个人身上使,果然不是自己人,不懂得心疼。
这点倒是芙蕖错怪朝中大臣了,能率兵打仗的人固然有,但是像高渐微这样所向披靡,从无败绩的战神,仅此一个。
为了减少损失,自然是要让用兵如神的高将军出马,力求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心里转了几个念头,芙蕖手上的动作却不慢,轻柔而娴熟。
完全不将自己的伤势放在心里的高渐微,见自己的伤口已经有人负责,脑海中就开始复盘这次出兵的情况。
一向喜欢猛攻的北漠竟然打起了持久战,想到最近收到的消息,高渐微总觉得北漠这次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将军还是让大夫来看看吧。”芙蕖剪开纱布,皱着眉。
高渐微的思路被打断,看着她这样子,有点莫名。
“你这伤不是包一下就可以的,要敷药,还要拿线缝上。”
“你不会吗?”高渐微眼神怪异的看着她。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把事情怪在了柳江的头上。
被芙蕖娴熟的手法给蒙蔽的柳江就这样被自家将军罚了,此为后话。
“抱歉大人,我不知道你的伤势那么严重。”作为下属,芙蕖率先揽下责任,也不怕自己担上自大莽撞的名头。
其实,芙蕖确实莽撞了,只一心想着去到高渐微的身边,却忽略了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让人找到军医这里来。
“你回去吧。”高渐微利落地下了逐客令。
“……”真是一日既往地行事风格。
若是芙蕖以本来面目示饶话,少不得要抱怨两句,奈何情况不对,场合不对,时机也不对,只得不甘不愿地离开了纱帐,顺便奉命让军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