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一路无话,不多时便赶到勃子镇。刘岳、李浩、吴等人心急难耐,这时早已在城门口商议应变之策,见王雪平安而回,才稍稍放心。
刘岳、马妍梅与李大实等人早就相识,相互问好之后便与李浩、张冠华、吴引见。王雪见巴尔达林惕昆二人站在刘岳身后,一问才知巴尔达与林惕昆的住所正巧在城门外,以便随时抵御侵入的梁山帮众,李浩等人在城门口徘徊多时,自然与之相遇。
王雪心想:“此刻所有帮手刚好都到齐了,大家一起去救人,便多了几分胜算,那也是老爷眷顾步子怡了。”于是将昨夜步子怡受辱,自己从梓扬的众手下围攻中逃脱之事简要了,又道:“师兄,那梓扬,他如何处置步子怡,你心里清楚。这我可不大明白了,他如何处置步子怡,全由着他,你为何会清楚?”
刘岳轻轻道:“哈巴门有一条故老相传的规矩,犯有叛教之过的门徒,应在当月十五处以烈火焚烧的极刑。这个梓扬想做教主,自会按照教中规矩办事。嗯,今便是十五,他们今夜便要烧死步子怡了。”众人听刘岳如此一,心中无不大惊,李浩、张冠华、李大实在江湖上行走已久,心狠手毒之人见过不少,但要郑重其事的将人活活烧死,这还是第一次听。王雪恍然道:“原来如此,我梓扬为什么要派人砍树搭台,原来是要将步子怡焚烧在邢台上,唉!”
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向张冠华一指,道:“让他去代替步子怡被焚烧不可以吗,他身材又高又大,当作燃料能多烧好几呢。”张冠华眉头一皱,心想:“好你吴,此刻都火烧眉毛了,你竟然还有闲心我玩笑。”回头大声叫道:“吴,你闭嘴!”却见身后那人肥肥胖胖,却是张佳,而不是吴。张冠华与张佳初次会面,不知他与吴一样,最喜信口玩笑,他与张佳不熟,不便出口责骂,只微一努嘴表示不悦,心道:“又来一个吴。”
李浩问道:“师兄,这是个什么规矩,怎么我以前从没听过?”转身又向张冠华、马妍梅道:“你们听过吗?”张冠华马妍梅均摇头没听过。吴笑道:“我们之中没有叛教之人,师兄自不会如此惩处我们。这条规矩你自然不知。”
刘岳微微苦笑,道:“早在几十年前,江湖上确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要将叛教之人焚死,那是因为当时的江湖开化未久,众门派的隔阂很深,掌门人最忌自己属下另拜别师,以免将自己的成名绝艺轻易为人所知。这规矩倒不是我师父首创。”
吴皱眉道:“可是步子怡并没有叛教啊,她不过是中毒之后头脑不清楚。再了,她之所以会中毒,原因也是因为……因为当时要相救师兄你呀。道被焚烧,只怕你也有份!”他随口玩笑惯了,刘岳也不以为忤。他身旁的张佳、李大实、宋峰岩却是哈哈大笑。
马妍梅脸色一变,对吴喝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笑!”
李大实忙敛住笑,道:“你别生气嘛,我们错了,我们这就将功补过,助你们一同去相救步子怡。”
刘岳抬头看了看,道:“色不早了,我们这就动身吧。”
梓扬这时已指挥众手下搭好邢台。那邢台看似庄重,其实也甚简陋,不过是几根木头地基上立着一根木头柱子,是邢台固然不错,放到水中被人成是个大点的木舟似乎也无不可。
步子怡被缚于木柱之上,她左颊的红肿之处兀自不消,翠绿的衣衫上满是鲜血,日光下犹显凄美可人。梓扬坐在一块圆木上,冷眼瞧着日头,只等太阳落山,便即行刑。
忽听山上响起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声音极轻,若有若无,但林中甚是寂静,这一点脚步声众人听得清清楚楚。梓扬眉头微皱,起身对步子怡道:“他们来救你了。你觉得他们能成吗?”步子怡心道:“你这人狂傲无礼,与你多言,不过是自取其辱。”将脸转向一侧,不去理他。梓扬脸色一变,厉声吼道:“我是掌教真人,你竟然敢对我如此无力。”着猛然抬手,向步子怡的面颊一巴掌扇过,见步子怡仍是不理,反手又是一记耳光,转身大声叫道:“你们都给我滚出来!我是掌教真人,我惩处叛师逆徒,我有错吗?你们凭什么来阻止我,凭什么,你们出来啊!”见林中无人现出,又叫道:“你们见了教主,竟然不立即上前下跪参拜,你们的爹娘父母便是如此教你们的吗?”
适才那点引起梓扬警觉的脚步声,其实是周童行走不慎,踩在张冠华鞋上,脚下踉踉跄跄险些摔倒所致。众人轻功有高有低,在林中行走又甚艰难,走漏风声被敌察觉在所难免,何况周童是幼年女童,此刻大战在即,谁也不来责怪她。但如此一来,想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便已不能。刘岳沉吟道:“我们大大方方地出去决斗吧,就算敌众我寡,可也不得了。”他经昨夜休息,气力早已恢复,当先纵跃而出,一瞻猛虎式”击倒两名对手。这一瞻猛虎式”,是哈巴术中极普通的入门招式,梓扬及众手下人人会使,但刘岳一招击倒两人,却绝非常人所能及,功力之深足见于此,旁人瞧了,更觉骇异。
李浩、张冠华、吴、马妍梅从东面奔出,使出卸骨手法,见到敌人便抓过来拧脱手腕或是脚踝,四人均知对方人数太多,武功也均不弱,此刻是救人性命的非常之时,下手可不敢容情。
吴左臂一挥,荡开身旁一人打来的一掌,右手伸出,抓住那人手臂,瞧着步子怡方向问道:“你们到底是要将她烧死呢,还是要将她活活淹死?”那人一怔,不明其意。吴指着步子怡道:“你们既然要将她烧死,为何却要将她捆在独木舟的桅杆上,这不是想淹死她吗?”那人大怒,心想:“我们辛辛苦苦搭建的邢台,岂能被你这等顽童成是独木舟?”狂叫道:“等我捉住你,要你陪她一块死!我要将你……啊呀!”手肘关节已被吴卸脱。
梓扬虎吼一声,向李浩袭去,面前突然棍影一闪,一根长棍迎面劈到。这一棍来得突兀之极,梓扬右掌挥出,要将长棍夺过,哪知长棍忽地转势横扫,竟在瞬息之间向他左肋击去。梓扬一怔,但见长棍来势如风,难以抵挡,只得向后退开。一个身影随棍而至,正是林惕昆偷袭。
梓扬骂道:“臭铁棍,你也来多事!”林惕昆冷冷的道:“似你这等嚣张跋扈之徒,我瞧着就来气,就算从前没有过节,我也想好好领教一下你的手段。”梓扬大声喝道:“好,我不教你失望便是。”发掌向林惕昆肩头去。林惕昆适才听他大声怒喝,声音洪亮,丹田充沛,料想功力在自己之上,当下将铁棍护住胸前,且战且退。他与李浩王雪等人相处已久,又在王力强手下吃过败仗,已不似从前那样孤冷狂傲,心中只想:“我只要将你拖住,让王雪去相救步子怡便好。比武较量之事不妨等我铁棍神功练成再。”
两人话之时,李大实、张佳、宋峰岩三人已从西侧冲出,与敌人交了手,三人或打或踢,赌凶悍难当。
此时已有十余名对手倒在地上惨叫挣扎,只是这些“伪哈巴门”的人数太多,虽一时受挫,交起手来仍是胜败难料。
周童躲在宋峰岩身后,向前疾闯。本来刘岳怕她年幼受伤,不让她同来,但她拽着刘岳的手只是哀求哭闹,刘岳心软,最怕这种手段,又想己方所有人都来此相救步子怡,周童这孩子可没人照料,也只得允她同来。
张佳这时使开自幼练熟的拳法,与身前两人快招狠斗。周童见那二人背对自己,心想:“别他们瞧不见我,就算瞧见,此时也无暇理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上啦!”呼喝一声,仍是使习得最熟的那一瞻地动山摇”,向面前那人猛击过去。那人与张佳相斗甚紧,见张佳左拳击来,忙侧身避让,哪知周童偏在这当口发招袭来,他这一转身,将周童攻势自然而然的卸去大半,饶是如此,他大腿骨也被撞得酸疼难耐,只气得他大声咒骂。周童见这一招未能将敌重伤击倒,心中连叫可惜,抬头一瞧,只见那人正怒目逼视自己。那人吼道:“臭丫头,我杀了你!”伸手向周童抓去。周童大骇,惊叫一声,转身便逃。那人一把抓住周童衣领,将她高高举起,喝道:“看你往哪逃!”用力向地砸去。
周童胸口碰碰直跳,心道:“我完啦!”却听那人一声惨叫,一股大力紧随而来,将自己拖到地上。周童兀自惊惧,却见刘岳面色严肃站在自己面前,原来刚才这千钧一发之际,是刘岳出手相救。刘岳拉着周童的手,温言道:“孩子,站到我身后来。”周童“嗯”了一声,心想:“这个刘岳也没有大表哥的那么可恶嘛。”
林中忽然一声怒吼,一个身强力壮,身高却极矮之人现出,不是巴尔达是谁?巴尔达膂力过人,轻功却不甚佳,直到此时方才赶来相助。他见众人大呼酣斗,无人理会自己,便向步子怡走去。
王雪这时已杀出一条路,闯到步子怡面前。步子怡虽知王雪、刘岳等人绝不会丢下自己不管,但见众人舍命相救,心中也大为感动,轻轻道一声:“王雪。”流下两行眼泪。王雪跳上邢台,笑道:“傻姐姐,我们怎么会丢下你不管呢?”伸手擦掉步子怡面颊上的泪珠,柔声道:“你别哭啦,我的傻姐姐!”步子怡浅浅一笑,道:“我听你的,我不哭了。”却又流下眼泪。
巴尔达这时已奔至台下,见台上二女哭哭笑笑半,王雪竟不去解步子怡身上捆缚,心中焦急万分,大声叫道:“你们在台上唱黄梅戏吗?”王雪一怔,这才伸手去解步子怡胸上绳索。
便在此时,一个身影从旁飞至,双拳齐出,向王雪左肩袭来。这一拳力道十分凶猛,王雪不敢不理,也将双拳打出。她拳上的造诣非同可,这一下又使了全力,满拟将那人双臂震脱。哪知四拳相撞,王雪顿觉对方拳力大的惊人,自己所发的内力登时受阻击回,双臂跟着剧痛。王雪大骇,当即向旁跃开,只见身前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三十岁上下,面貌却不相识。
这黑肤男子适才躲于邢台后面,见来人不过是一个女孩,便忽施偷袭,想将她一举将击毙,这一招他已使了生平之力,哪知这女孩内力精强,这一招非但没将她打死,自己胸口反被震得刺骨的疼。他适才一招虽占了上风,心下反而怯了几分,一时不敢追击,低声吼道:“臭丫头,你倒有点本事。”
王雪笑道:“黑子,你也不差嘛。”她嘴上的轻松,心里却暗自防备,此人功力精湛不输于己,实不敢太过托大。
巴尔达爬上邢台,大声道:“让我来瞧瞧你有多能打。”一拳向那黑肤男子面门打去。那黑肤男子向后退开。蓦地里白影晃动,一人从步子怡身后飞出,抬腿向巴尔达手腕踢来。巴尔达大惊,待要收拳已然不及,手腕一痛,腿急忙向前低扫,去磕那人右膝。那人身形一晃,早已跳开,站到黑肤男子身旁。
王雪见又来列人,心头一紧,但见这人肤色如雪,与那黑肤男子站在一起更显洁白,再细看二人面容,发现二人皆是单眼皮、大眼睛、鼻梁高挺,面容十分相似,多半便是亲兄弟,心中不禁大奇,只想:“令尊令堂当年做了什么,怎么会生下你们如此奇怪的一对兄弟?”
步子怡忽然大声道:“你们是明卡使徒!”此言一出,李浩、马妍梅、张冠华、吴尽皆动容变色。明卡使徒是东洋人,近年来很少行走中原,名声自也不响,但哈巴门的武功来自东洋,哈巴门下众人均听过此二人。早年江湖上盛传这二人一个皮肤黝黑,一个肤色煞白,武功如何却是众纷纭,步子怡见这二人肤色,便即猜到二人身份。
那黑肤男子冷冷的道:“我们近年来少在中原行走,想不到中原人竟然还记得我们的名号。”
巴尔达叫道:“是呀,我们中原有一个词语,叫做臭名昭着!”和身向那白肤男子扑去。白肤男子袍袖一挥,缠住巴尔达左臂,右拳跟着递出,正中巴尔达胸口。这一拳看似绵软,似乎毫无力道,哪知巴尔达却一声惨呼,一张大脸登时煞白。白肤男子向后退回,巴尔达闷声倒在地上。
王雪大惊,纵身跃到那黑肤男子身旁,转身一瞻回龙拳”反向那白肤男子击去。白肤男子抬腿一踢,与王雪拳锋抵过。黑肤男子趁机绕到王雪身侧,右拳探出,直击王雪左肋。王雪此时身在空中无法趋避,当即横下心来孤注一掷,心道:“我拼着受这一击,也要打倒这白子。”左拳收回,右拳同时打出,向那白肤男子击去。哪知那白肤男子腰间一弯,轻轻巧巧地避了过去。这时黑肤男子右拳已击在王雪左肋。王雪肋骨一痛,挺身后跃,身子尚未站稳,白肤男子便沉肩撞来。王雪一慌,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脚下一歪栽到地上,只见巴尔达兀自昏倒未醒,心中更是担忧。
左首边忽然一声怒吼,只见张佳浑身是血,抱起一根短木拼命挥扫,口中大叫:“来呀,我不怕你们!来呀!”他亢奋过头,招式上破绽更多,顷刻间身中数眨
明卡使徒二人一个击拳,一个踢腿,向王雪袭来。王雪见二人一个攻上,一个攻下,一个招式强硬,一个招式柔软,相互配合得十分巧妙,比之丛氏哥俩更有一股不出的诡异,当下不敢迎战,侧身闪过两招之后便向后跳开。
李浩擒住一名盗匪,向旁掷去,忽听“啊”的一声,原来马妍梅一个不慎,左臂已被人打脱。马妍梅武功逊于李浩,又是柔弱女子,相斗多时体力早已所剩无几,坚持到此刻方始受伤也实属不易。李浩大喝一声,就地滚到马妍梅身后,将偷袭她的那个敌人一脚踢开,反身跃到刘岳身旁,急道:“师兄,他们人太多了。”言下之意是劝刘岳撤退,只是他知刘岳念极步子怡,此意不便直言出。
刘岳纵身跃到树上,向下张望,只见张佳汗水血水浸透衣衫,显然早已累脱,即便不会油尽灯枯而亡,很快也会被敌生擒。巴尔达瘫在地上兀自未醒。林惕昆铁棍已被梓扬夺去,只是他心高气傲,不愿就此认输,索性空手而搏。
刘岳跃下树来,大声叫道:“所有人,立刻退回!”张冠华、吴、马妍梅大声应道:“是!”
王雪被明卡使徒二人缠得紧了,无法跃出战团。刘岳叫道:“王雪,退向我这边。”王雪一怔,边斗边退。明卡使徒二人见她退去,也不追击,想是二人老持成重,怕中了王雪的调虎离山之计。
林惕昆好胜心起,大声叫道:“我还没输呢,为什么要逃。”发掌向梓扬胸口袭去,要将铁棍夺回。梓扬笑道:“来得好!”铁棍挥出,正中林惕昆手腕,不等林惕昆变招,铁棍自上而下一劈,击在林惕昆头顶。林惕昆脸色一变,身子软绵绵地倒下。
刘岳大声喝道:“所有人都跟我走!”抓住周童的手,转身向山中退去。王雪、李浩、张冠华、吴、马妍梅紧随再后。
王雪忽然想到李大实,转身叫道:“李大实、宋峰岩,我们要走啦!”却见宋峰岩守在张佳身后兀自苦战。王雪又疾呼数声,宋峰岩只是不闻。李大实转身叫道:“我兄弟三人义结金兰,向来不会丢下朋友独自逃命。”宋峰岩大声叫道:“张佳伤重逃不出去,我们陪他留下便是。”王雪又急又怒,大声骂道:“三个死心眼!”却见李、宋二人已被十余人围住,此刻便是想丢下张佳独自逃走也已不能,当下一声轻叹,向山中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