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毒虫在曼德勒是一手遮天,那么,钟家在整个M国便是天外之天。
军|火、走|私、贩|毒、赌|场……凡是黑暗里见不得光的东西,都必有钟家的一份,且举足轻重。
“毒虫”不过是藏在曼德勒地底下的一只小虫,而钟家,则是盘亘在M国体内,将其内部挖空腐烂的巨大蛀虫。
这样一只巨大蛀虫,多少人避之不及,多少人除之后快,又有多少人趋之若鹜,为虎作伥。
钟家是在M国提起,都能让人震颤三分的势力,而钟,是在M国提起,都能让人主动退避三舍的姓。
而钟将的钟,又是多少人眼红的姓氏。
“你想好了。”安誉声音冷漠如北国冬月,清隽面庞也化作寒霜。
几分钟前的笑意荡然无存,而今一身凝重沉郁。
金润皱眉坐在一旁,脸垮的和那双层下巴一样,倒也不是在生气。
他与安誉已是局中人,而这安然无恙的小少爷被极好的保护了十几年,他实在是不愿他也卷入其中。
季将该做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不知人间疾苦,自己在美国潇洒过日子,吃喝玩乐,游戏人间。
那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他们希望季将能够彻底摆脱钟这个姓,摆脱钟将这个名字,摆脱钟家这个肮脏不堪的地方。
一切肮脏污秽由他们来终结就可以了。
季将一言未发,双肘抵住膝盖,两手关节相错,支在下巴处。
安誉安静的等着他的回答。
季将在美国的十五年,全由他单线联系,可以说他是与季将接触最多的人,但是他不能保证,他可以百分百的准确预测出季将的决定。
就像季将这次,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意料,自己甩开保镖,偷偷跑回了M国。
安誉大致猜到季将回国的目的。但那不应该是季将该管的事情。
他做个不学无术、纨绔子弟也好,就算平庸,只要一生干净平安。
季将不应该回来。
而现在,自己在以葛来一为筹码,与他进行一场赌博。
他赌季将,会不会为了葛来一,放弃原本回M国的目的。
季将陷在沙发上。
他想好了。
在他踏上飞往M国的飞机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
在达贡郊外被人追杀时他没有动摇,在曼德勒街道上被人围杀时他没有动摇,遇到葛来一后,他更没有动摇。
他不止得留住自己的女孩,他还得将他哥哥一同带到阳光下。
那是他七岁时就立下的誓言。
“我会先将一一送回国,然后和你们一起回去。”季将声音极其平淡,甚至比说今天早上吃什么还要波澜不惊。
“我不打算再躲了,我也是个男人。”
话音落下,客厅再次一片死寂。
金润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从震惊换为几分期待。
安誉面色微沉,指尖在膝头轻叩,有节奏地一声一声,渐渐随着心跳缓下来。
“是为了你哥吗?”安誉凝声问道。
季将点了点头,接着,目光与安誉对上:“我不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孩了。”
“呵,”安誉冷笑一声,“你知道你回了钟家,将会面临什么吗?”
“你在美国,没有手可以伸到你的身边,你就自以为是,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如果你真的了不起,那昨晚为什么又要联系我?你不是很牛逼吗?小小一只毒虫你都弄不死,钟家那群吃人|肉喝人|血的豺狼虎豹,你又凭什么觉得你抗的过?”
“你以为你回来是来帮你哥的?呵,我告诉你,你他妈想多了,你除了给你哥添乱,屁用都起不到!”
“你在美国好日子过惯了,就以为这破世界都他妈的一个样?我告诉你,带着你的女孩滚回你的美国她的C国,过你们的家家去吧!”
金润一脸震惊的坐在安誉旁边,听着他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夹带脏字、毫不喘气的说完了这段话,表情犹如吃了屎一般。
啧啧啧,狗血淋头啊这是,季将这小少爷也是不简单,安先生可是难得生这么大的气,三句一个脏话。
金润好暇以整的理了理衣摆,一手扬起,打算搭在沙发靠背上,来个惬意的姿势继续看这出好戏,结果下一秒,火药桶对准了他自己。
安誉一脸寒冰的看向金润:“你他妈别给我乱动。”
金润:“……”
季将低着头,一言不发,等到安誉许久都没有再开口了,他才喉结上下滚了滚,发出声音来。
“我会对自己负责,我也一定要回到我哥身边。”
“你他妈负的了吗!”安誉猛地站起一脚踹在茶几上,“你他妈凭什么负?”
安誉一脸暴怒,语气咄咄逼人,毫不留情面。
“你以为你会点功夫,懂得点枪,就他妈天下无敌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他妈都敢往里闯?火坑你也他妈瞎着眼睛往里跳?”
季将对安誉的怒吼置若罔闻,却是下意识往卧室的方向看去。
“呵,”安誉被金润拽着坐下,“怕人家听到?季将,你要真是个男人,现在就跟她一起回C国,聘礼我给你出,婚礼我帮你办,娶了她,安分在C国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季将猝然转头,看向安誉:“如果真的这样,我哥可以来吗?”
安誉顿住,眯起眼睛看着季将:“你什么意思。”
季将一字一顿,语气一如往常:“这就是我的意思。我要我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我和一一的婚礼上。”
安誉气得再次跳脚:“你他妈知不知道,你回去了,很有可能你和葛来一就完了,完了!你他妈到时候人都没了,连婚礼都想不到!”
季将冷静异常,仍是面容平静的看着安誉,语气却不容置喙:“我的婚礼,一一,我哥,缺一不可,也一定,一个都不会少。”
“……”安誉彻底泄气般瘫在沙发上,浑身狼狈不堪,嘴里不断念道:“疯了疯了……都他妈疯了算了,都他妈算了!”
金润连忙给安誉顺气,一边顺气一边开导: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一壮小伙,真想做什么也是拦不住的,你看,他这不就自己偷偷跑回来了?大禹治水还懂得堵不如疏呢?你不让他做,他还非得就做了,万一你把人家赶跑了,到时候他又自己偷偷跑回来,再撞上危险,那不是得不偿失吗?”
“所以啊,就随着人家去吧,啊,不气哈,实在不行,你就问问老板意见,由老板做决定,毕竟这也算是他们哥俩的事情……”
听见金润说出老板二字时,季将下意识的摒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