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水沿肌肤而下。水滴一颗颗的顺着发丝,坠落在脖颈、锁骨间。
后背蝴蝶骨间,水流蜿蜒,在一片淤青上淌过,沿着曲线弧度落到地面上。
季将守在门外,满脸通红的听着水声。
浴室内,葛来一左手高举着,右手拿着浴球清洗全身。
后背上的药肯定都被冲掉了,淤青不怕水,水暖一暖还会舒服些,待会重新上药就行了。
拿浴球将全身除了左胳膊外都擦洗一番后,葛来一再次开了水,将全身泡沫冲干净。
乳白色的泡沫成球般随着水流落下,再汇聚到下水口。
葛来一关上水,拿过一旁的干净浴巾,将全身擦干净,开始小心的穿衣服。
听见水声再次停了,季将忍耐半天,还是没忍住,朝着浴室里喊了一句:“一一,你洗完了?”
正在单手提裤子的葛来一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猛一趔趄,差点平地摔在了浴室。
葛来一:“…………”
葛来一默默把裤子提好,假装什么也没听到般,对着镜子反身看了看后背的淤青。
淤青面积不算大,但是一片青紫以一根木棍的形状横亘在了后背上,右侧蝴蝶骨那一突起处尤为明显,稍微动一动,还能感觉到那里传来钻心的疼痛。
葛来一轻轻嘶了一声,心想那群人贩子下手可真够狠的。
不过转念一想,那些人是人贩子,干的就是贩卖|人口的勾当,做出这些来再合情合理不过了,就像他们对那些女孩所做的,没有丝毫人性。
可是他们对那些女孩做的,自己看见了,知道了,却不能像带走陈晨一样救出她们……
无能为力的良知最是折磨人。
葛来一微微叹了口气,强行逼着自己将大脑放空,不再去回想这些。
——
洗了一个热水澡后,浑身都舒爽了不少。
葛来一对着镜子伸伸懒腰,又将浴巾放回原处,从一旁置物架上拿起吹风机,插上电源后开始吹头发。
季将猫挠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一,你在吹头发吗?你手受伤了,我进来帮你吧!”
葛来一面无表情,手指微微动了动,将吹风机调大了一个档位,呼呼的风声在耳边缠绕,吹得头发四处狂飞,也终于将季将的“发|情声”盖在了门外。
季将一脸失落的坐回小板凳上,忧伤的捧着脸听着吹风机响。
终于,吹风机的声音停了,浴室里传来一些窸窣声,接着,葛来一“啪嗒”的一声推开了浴室门,与季将来了个四目相对。
“一一你洗好了啊,伤口有没有沾到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感觉好点了吗?”
季将立刻抢先蹦起身奔到葛来一面前,一边巴拉着一堆问题蹦出来,一边绕着人三百六十度将人看了又看。
本是气势汹汹打算兴师问罪的葛来一看着他这急切的模样,突然就泄了气:“……我没事。”
葛来一红着脸向外走去,“你别在浴室门口等着,怪不好意思的。”
季将跟在后头,理不直气也壮:“哪里不好意思了!你是我女朋友,是我媳妇,是我老婆!”
“……”满脸羞红的葛来一一把拉开卧室门,将季将踹了出去,末了直接看向安静坐在客厅里的陈晨:“陈晨,你可以来帮我上药吗?”
一脸贼笑的金润立刻殷勤起身,将医药箱递到陈晨手上,还贴心询问一句:“会用不?”
葛来一抢着回答:“我会的,陈晨你进来吧!”
陈晨抱着医药箱,一脸还未反应过来般的模样,恍恍惚惚的被推进了卧室。
前脚才刚进卧室,后脚还未踏稳,葛来一便立刻关上门,还“啪啦”一声落上了锁。
陈晨:“?”
葛来一讪笑的摸了摸鼻子:“没事没事,我和他闹着玩呢!你帮我上一下药吧,就是后背上的淤青……”
再次被拒之门外的季将一脸颓唐,浑身散发着失败者的气息坐到了沙发上。
“呦,够了啊,装什么装,你这浑身都是恋爱的酸臭味!”金润故作嫌弃的撇撇嘴。
季将:???
“得了,老婆都叫上了,我得给你准备聘礼了吧?你说个数!”安誉一边敲着手机,一边乐呵呵的开口。
“咱们这给你娶媳妇的钱还是够的!”
感动不已的季将:“你们两个够了,两个死单身狗!”
因一句掐头去尾、意外听到的“老婆”而引发两只单身狗惨案的安誉和金润:“??……”
“行了,”安誉清清嗓子,撇开话题,又恢复到原先那一番淡然冷静的模样,将手机反扣到茶几上,“该谈谈正事了吧。”
客厅里剩下的三个男人凑的极近,面容沉肃,静默的空气在彼此之间流淌,总算将凝固的气息搅动的活络了一些。
“所以你打算怎么安排这两个人?”安誉问道。
“陈晨的来历我并不清楚,待会还要再问一问一一,一一……”季将的头再次低下了,手指在沙发边缘无意识的抠着。
安誉扫了眼季将无意识的小动作,无声偏过,安静的等着他做出决定。
金润也收起了玩笑,一脸正形。
“我打算,先送她回国吧……”许久后,季将艰涩说道。
“直接回国?”金润诧异道。
“嗯嗯,”季将动作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接下来的,不适合她……”
金润弥勒佛般的笑露不出来了,只一脸凝重的附和道:“也对,你回来了,有一些事情就再也躲不过了,把她送走也好。”
安誉却撇了眼季将,声音极其冷漠道:“你怎么就知道,你送走了她,回了钟家,你还能再出得去,再去找她?”
好不容易活络了几分的空气再次归于死寂。
金润张口结舌般愣在原地,虽说安誉说的是事实,却太令人难以接受。
“钟将,你想清楚了,你跟她一起走,你就还可以做你的季将,一个人潇洒;你放她一个人走了,自己跟我们回去,那你就永远都别想再做回季将,你死也只能是钟将了。”
钟将。
季将恍惚念着这两个字。
算起来,他应该有十五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以至于它已经在记忆最深处被刻意遗忘,再次被人提起时,只剩陌生与空洞。
他季将,不,他应该叫钟将。
钟,是他父亲的姓,是他的家族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