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微风。
云中城。
有来有去。
……
有来有去,是一家酒楼的名字。
朱明坐在一张泛黄的方桌前,不停地往门外丢被他啃得一干二净的鸡骨头。
据说这家酒楼本是叫‘同福酒楼’的。
只是后来,掌柜的为了激励长工们努力干活,托人花大价钱在神笔书生处买了一幅字。
上书‘想做,就大胆去做’。
不料刚把这幅字裱上,还未挂上几天,自家婆娘就携带着五百多两雪花纹银,跟跑堂的小厮私奔去了。
为此,老掌柜还大病一场。
病好以后,他便将这同福酒楼四个大字,换成了有来有去,大有看透人生之意。
外面的夜风将酒旗吹的猎猎作响。
朱明也已经丢了十一块鸡骨头。
颇为有趣的是,每当他丢一次鸡骨头,门外就会冒出来一条黄色的大狗。
大狗张牙舞爪,飞扑着撑开足以塞下一个出生小孩的大口,不管朱明怎么扔,它总能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将鸡骨头接住。
紧接着,它还会在地上打个滚,冲朱明摇两下尾巴。
就在朱明正准备扔第十二块的时候,酒楼的帘子被哗啦一声掀开。
一个虬脸,赤着膀子,背上还纹着五条龙的精壮汉子,踏步而来。
奇怪的是,虽然他看起来壮实无比,可走起路来,声音却细不可闻。
“五龙绕柱,那是憾山刀石文龙?!”
有人一眼就认出了大汉的来历。
“憾山刀石文龙?什么来路?”那人身旁的食客显然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朱明将第十二块鸡骨头丢了出去,那条大黄狗又一次扑了出来。
不过这次,大黄狗似乎是惊到了精壮汉子。
后者只是瞪了大黄狗一眼,它便哀嚎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蹿的无影无踪。
莫说打滚了,就连冲着朱明摇尾巴,都已经随着烟尘一起抛之脑后了。
朱明见状,暗骂了一声‘喂不熟的白眼狗’之余,耳朵也微微竖起,有些好奇这位憾山刀的来路。
只见方才那人目光鄙夷,流露出一副极为熟悉的模样,冷哼道:“什么来路?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千影剑’、‘万影刀’两兄弟?”
“这……自然是听说过的,这两兄弟一刀一剑,奇快无比,据说已经快到了以人眼只能勉强看见残影的地步。
只不过可惜的是,听说在一周前,他们两兄弟在黄河渡口,被人割掉了脑袋,丢进了河里喂鱼。”
说到这里,食客的眼中透射出一股惋惜之意。
“那你可知道,割掉了他们兄弟二人脑袋的人又是谁?”那人神秘道。
“莫非就是这位憾山刀?”食客好奇心顿时被勾起,忍不住赶忙追问。
“错!”那人摇了摇头,随即一拍桌子,阴恻恻道:“是被锦帆帮总瓢把子,邱向南给一刀割掉了两兄弟的脑袋。”
“那个号称黄河第一刀,反围剿了官府三十二次围剿的邱向南?!”食客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向那人。
“不错,正是他!可是强如邱向南,也被人一刀割了脑袋,丢进了黄河喂鱼。”
说到这,那人又一脸惋惜的叹道。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够轻取邱向南的脑袋?那可是黄河第一快刀!据说一刀下去,可以将河水截断一瞬!”食客虎躯一震,迫不及待的问道。
“割了邱向南脑袋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眼前那位石文龙!”那人得意一笑,随即指向刚进来的精壮汉子。
“嘶……这家伙,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想到竟然会强到这个地步。”食客望了一眼精壮汉子,眼中已然多了炙热。
朱明更是挠了挠头,内心不断祈祷,这位憾山刀千万不要是找他的。
他已经不想再多添一条人命了。
可是这老天似乎总喜欢跟他开玩笑。
他越是怕什么,往往就越是来什么。
只见石文龙大步流星,直奔朱明而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冷冷环视一周:“谁是朱明?”
朱明顿时将身体猫了起来,埋头啃起了鸡翅。
他寻思着,这次就是把鸡骨头全部扔了,也不要再去丢给大黄狗了。
不知怎得。
原本热闹的酒楼,竟然在石文龙有力的低喝中,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安静的连老掌柜翻阅账本的声音,都清晰可辨。
“谁是朱明?”
石文龙又问了一声,只是这一次,他从怀里摸出来了许多银两,然后往地上一丢。
他一点也不着急。
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能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实在是不多。
朱明偷偷瞄了石文龙一眼,有一说一,见到银子的那一刻,他自己都想把自己供出去了。
他只希望千万不要有人认出他来,然后把自己供出去换银子。
石文龙见到没有人回答他,于是又将手塞进怀里,摸出比刚才还要更多一倍的银子,丢到了地上。
就在这时,酒楼的帘子又一次被掀起。
一道人影像是柳叶般,被风吹了进来。
这人身上披着比西湖水还要绿上几分的披风,头上还戴着一顶斗笠。
他才刚踏进半只脚,一股浓浓的鱼腥味就已经抢先一步,和着风钻了进来。
“余三秋?”
石文龙望向来着,目光忽地一凝。
虽然他尚未看见来人的面目,但闻着这股鱼腥味,以及这份怪异的打扮,就已经不觉间瞧的眼睛都发直了。
他如临大敌,额头上不觉间已经冒出了一颗豆大的冷汗。
“你来做什么?”石文龙警惕地大叫起来。
他想用声音掩盖住底气的不足。
“我来找朱明!”余三秋一开口,就让酒楼的食客们陷入了沉思。
“你来找朱明做什么?”
“你能来找朱明,难道我就不能?”余三秋的话不带有一丝感情,就像是三伏天暴雨前的空气。
令人胸口发闷,几欲窒息。
“谁是朱明?”余三秋从背后掏出一支鱼竿,靠在了酒楼的墙壁上。
紧接着,他忽然弯下腰,将石文龙丢下的银两,全部拾起,塞入怀中。
他刚做好这一切,只见帘子又一次被掀开。
这一次,是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她穿着鲜红的长裙,像是将一片巨大的玫瑰花瓣裹在了身上。
她扭动着曼妙的腰肢,香风习习。
玫瑰花香扑面而来。
虽然她足够美丽,可是整个酒楼,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正眼看她。
就连余三秋,都将目光瞥向了房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这朵娇滴滴的玫瑰虽然美丽,却浑身上下,都长满了致命的毒刺。
与此同时,他们的心中不由的泛起一阵嘀咕。
这个女人,不会也是来找朱明的吧?
下一刻,女人笑盈盈道:“小女子红玫瑰这厢有礼了,不知道在座的诸位……
谁是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