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万念生。

“今日之后，我就不必再偷偷教你武功了，你爹已经同意你来墨家学武功了。”公输铭道。

“呀呼！”少年荀澍欢呼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见到师兄们了？”

公输铭颔首：“那是自然。”

大师兄鲁康带着数名年轻弟子看着新来的师妹。

鲁康是个严谨的性子，将所有人都介绍了一圈：“我是你大师兄鲁康，这是你二师兄，三师兄……”

荀澍按照鲁康的介绍一个个称呼，其实她那时年龄太小，哪里分得清那么多师兄啊！

三师兄小声对荀澍道：“小师妹，你五师兄最爱哭，以后你和他切磋武艺的时候，一定记得要轻一些。”

五师兄厉声道：“我哪里爱哭？”

……

一瞬万念灭，

三师兄和五师兄穿着囚服跪在刑场上，他们渴望的眼神望着荀澍，后者的脑子一片空白。她甚至都忘记了该先迈出那条腿。

荀湛原本就跟在她身后，此时见到了刑场上的几名囚犯，勒马停下脚步，他眉头紧皱地看着刑场上的墨家人想起了墨鲁两家的纷争。就在荀澍戍守甘州之前，还没有鲁门这个名字，当时墨世离趁公输铭不备，攻打墨家，反被公输铭所伤，谁知闻信赶来的荀澍却站在墨世离这边，她逼着自己的舅舅将墨家交给了墨世离的儿子墨青，自此，墨家分裂为墨鲁两门。

别人都是为利所趋，但是，荀澍的三师兄和五师兄却并非如此，荀湛知道他们是因为荀澍才留在墨家的。他抓着荀澍的肩膀，她似乎就要晕倒在地了：“小澍！”

荀澍想到刚才萧澈的话，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师兄们今天会在午门被斩首，荀澍的胃部翻滚，再也忍不住，“噗”，鲜血喷溅。荀湛惊恐地大叫道：“小澍！”

萧澈的脸苍白了几分，“小澍！”

荀湛一把荡开他就要伸过来的手，厉声道：“走开！”

监斩官看到是大理寺少卿驾到，连忙换了副嘴脸，连斩首的时辰都忘了，赶紧小跑过来奉承着。

荀湛冷道：“京兆府尹大人是不是判错案子了，他们所犯何罪啊？”荀湛知道搜捕墨家人事实上是师出无名，陛下都只会下暗喻，而不会明示，却不知为何如此大张旗鼓地开始斩首墨家人，因此他故意如此问道。

监斩官吓了一大跳，“不是问斩，不是问斩，只是当众鞭笞而已。”

萧澈愣住，他似是一个木头一般立在那里，他亲爱的皇叔，大梁的陛下根本没有打消对他的怀疑，只不过，他不知道这位陛下又想着如何对付他这个亲侄子了。

夜半时分，荀澍悠悠转醒，她猛地跳下床，大叫道：“三师兄！五师兄！”

荀巍端进来她汤药，淡淡道：“他们都没事。”

荀澍舒了一口气，“爹。”

荀巍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澍儿，卸下武将之职吧！”

荀澍有气无力道：“为什么？”

荀巍道：“多陪陪爹爹，爹爹老了。你别再去戍守边疆了。”

荀澍从未见过父亲这副神态，“爹爹的病又严重了吗？”

荀巍叹道：“是啊。”

看着自己雪白如纸的手毫无知觉，荀澍觉得自己可能也没命去驻守甘州了，便道：“那女儿就留下来。”

“还有，”荀巍道：“离萧澈远点儿，他是从地狱而来的人，为了复仇什么都做得出来。”

荀澍疑道：“爹，”还未说完，荀澍又开始剧烈地咳嗽，喉咙处传来浓重的血腥味。她闭目调息了一炷香，才勉强将气息调匀。

荀巍不等她说，便解释道：“萧澈早就知道你的师兄们会被处斩，是墨世离把他们交给了官府。若不是我去求陛下通融，就不可能是当众鞭笞这么简单了。”

荀澍咬牙切齿道：“墨世离，我早晚将他碎尸万段。”

荀巍：“萧澈呢？”

荀澍：“我信他。

荀巍：“理由呢？

荀澍：“没有理由。”荀澍道：“我是个赌徒，我愿意赌那人在经历过地狱般的折磨，即使身殒魂灭，待他归来之时依旧能步步生花，心怀赤诚。我这辈子都没怎么赌过，刚上赌桌，就要赌上自己的一切，真是不怎么聪明。”

荀巍长舒了一口气，道：“我又何尝不是一个赌徒。”

荀澍：“啊？”

荀巍冷道：“让你远离萧澈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陛下的意思。今后你不必去保护他了。”

……

秋围比武的最后一场便是北魏使臣与南梁将军之间的比武，比武规则临时变更，采取擂台制，南梁尽地主之谊，第一场让北魏使臣先出人充当擂主，南梁人攻擂。

按照这种规则来，只要有人能在擂台上打败兰若璞，荀澍就不必上场了。想必是父亲和梁帝提出来的点子，既让北魏使臣满足，又可以避免自己上场。

虽然两国都对两国女将之间的比武充满期待，但是也无法左右赛制。只好期待着两位女将有幸能碰到一起。

荀澍可没有这种期待，她气息虽然说稳定下来，步伐却有些虚浮乏力，这种情况下与全盛的兰若璞相比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她像是一只小猫似的趴在桌子上，萧澈好像是要来跟她说什么，被荀湛赶回去了。荀澍看看坐在一旁的三师兄和五师兄，他们的伤痕还清晰可见，算了，还是先不要去找萧澈了，要是让陛下觉得自己和萧澈走得太近，恐怕给荀家也带来不小的麻烦。

萧澈似乎是有些气愤地转身离开，他甩掉了明的和暗的跟踪，找到了兰若璞的贴身侍卫，“怎么样？你家主子准备好了吗？”

那侍卫道：“准备好了。”

萧澈点头离开，他甩掉了所有跟踪，却独独没甩掉荀澍。荀澍本来见他生气，就想着溜出来跟他解释一下，却不料，他竟是在与北魏的人接头。

距离太远，她也听不清萧澈说了些什么。莫不是他要与北魏合作替自己复仇？

紧接着，陆英和宇文烨也走了出来，兰若璞走在最后。宇文烨凑近兰若璞道：“荀澍不能留，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她真气的问题，何不趁比武，杀了她？”

荀澍听清了这句话，身体一僵，萧澈怎么把自己真气不稳的事告诉给别人了？

兰若璞觉得这个油腻腻的将军再靠近他一点儿，她怕是保持不住自己的风雅了，当即含糊不明地答了个“嗯。”便走到一边。

宇文烨冷哼道：“那个瘸子皇子有什么好的？嫁给他真是委屈你了。”

陆英道：“将军慎言！”

兰若璞恼道：“他再不好，也比你好千倍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