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东玄站在聚云斋的门口，扣动门环，等候半晌，仍旧没有人来开门。

轻轻一推，门没上锁。

不管怎么样，也得先把这两具尸体交给聚云斋的老板。抱着这种想法，孟东玄在未经主人的允许下，扛着两具尸体走进聚云斋。

酒楼里没有宾客，但却灯火通明，隐约有争论声。

循着声音一直往前走，争论声越来越大。

“总要有人去燕子林为罗文、延吉两兄弟收尸啊。”男人说话声音很大，清晰地回响在聚云斋中。

“可是燕子林中危机四伏，八苦教在暗中盯得紧，咱们的人过去就是送死……”

这次说话的声音苍老了很多，他声音低沉，后半句话更是模模糊糊得听不清楚。

“咱们天德堂啥时候这么窝囊过。”

天德堂，元阳城中果然卧虎藏龙，孟东玄心道。

天德涉庙堂，月德隐江湖。达则兼天下，穷则善其神。天德堂与月德堂元均隶属于二分堂，是大虞江湖上最显赫的门派，势力遍布天下。

“谁？”

聚云斋中的人终于察觉到有外人进入，一个粗犷的汉子大喝一声，一支金色的短剑从纱帘后飞出，目标是孟东玄的左肩。

他侧身躲过短剑的攻击，尴尬地笑道：“各位别误会，我中午路过燕子林时发现了这两位兄弟的尸首，听说是聚云斋的伙计？”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他确实偷听到别人的墙根，有些理亏。

“罗文、延吉。”一个穿着考究的老头儿从纱帘后走出来，目光毒辣地打量着孟东玄。

“尸体在这，我马上就走。再会。”孟东玄笑眯眯地转身撤退。

“你说走就走啊，刚才我们的对话你是不是听到了？”白色色的纱幔后传来暴躁的男声。

“对话，什么对话？”孟东玄佯装出一副无辜懵懂的样子。

“少他娘地跟老子装蒜。”

“老七，不得无礼。”帷幔后响起一个之前从未听到过的声音，音色缥缈而清冷。

“可是……”

“谢谢这位小兄弟，辛苦你跑一趟。”跟暴躁老哥比，这个清冷的声音显然有文化多了。

毕竟确实在听人家墙角，现在对方老大不追究，孟东玄暗道一声老天保佑，只想尽快离开这。

他脚底抹油，飞快地离开聚云斋，走到元阳城的大街上寻找住处。

聚云斋内。

“少主，要不要属下追出去将那个少年……”聚云斋中的老头儿向少主人建议道。

“那少年内功淳厚，身上又带着神医谷的千年莲心玉雪参，想来跟墨无锋夫妇的关系匪浅，还是轻易不要得罪的好。”

“是属下愚见了。”

元阳城的两大客栈，一个是聚云斋，一个是悦来客栈。

眼下聚云斋是无法投宿的，孟东玄只剩下悦来客栈一个选择。

悦来客栈的外观十分普通，完全没有元阳城内数一数二大酒楼的气势。但胜在造型古朴，地理环境优越，正巧开在元阳城的闹市边上。

悦来客栈门前人来人往，但现在未时已过，在前厅吃饭的人很少。

大堂很宽敞，阳光从门前打进来，金闪闪一片。

厅内人迹寥寥，孟东玄走进客栈，一个身材瘦小，灰衣灰裤的年轻人一直盯着他看。

他在一张靠窗的桌子前坐下，正准备点菜。

“小二哥，你们这做西域菜吗？”

声音清脆悦耳，饱含着朝气。

顺着声音看去，是个十几岁的紫衣少女，她粉面桃腮，秀眉入鬓；双目炯炯，灿若星河。

白皙的脸颊上飞出两抹自然的红晕，如朝霞当空，明艳不可方物。

这少女一身乌桓族的打扮，腰间系着一根黝黑发亮的九节软鞭，长鞭末梢挂着三颗白玉铃铛，玎珰作响。

腰间的另一侧挂着个金色的钱袋，上面绣着乌狼图腾。

“做得做得，姑娘您要点什么？”跑堂的小伙子拖着一只跛脚赶来，走得比常人慢些。

少女略一沉吟，朗声道：“一壶盐酥油奶茶，一份馕包肉，十个杏仁酥塔，烤半只羊腿，要多放些孜然和辣子。”

“好嘞。”小二记好菜单便匆匆离开。

可少女左等右等，菜始终没有上来。孟东玄一碗阳春面都吃完了，她桌子上还是空空如也。

“小二，你们这上菜是大姑娘上轿啊，太慢了吧。”

“姑娘莫急，莫急。”

闻声，一个壮实的中年男子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他腆着肚自，衣服上干干净净没一点儿油污，右手带着黑色手套。

“我是悦来客栈的老板，大家都喊我许胖，姑娘也可以喊我胖老板。”中年男子走到乌桓少女的桌前，自我介绍道。

“老板，你看那桌都吃完了，我的菜怎么还没上啊。”

那桌，说的就是孟东玄。

胖老板尴尬地笑了笑：“那位小哥就点了碗阳春面，快手菜。姑娘点的都是大菜，所以……”

一声尖利的喊叫声，打断了胖老板的解释。

“不、不好了，死、死人了。”跛脚小二用手指着门外，颤抖着说。

他着急忙慌地往客栈里面，不慎脚下打滑，眼看就要结结实实地摔一跤。

乌桓少女眼疾手快，迅速抽出腰间长鞭轻轻向前一挥，鞭头紧紧地缠住跛脚小二的腰身。

她灵巧地转动手腕，将长鞭向后一扯，跛脚小二就被稳稳地扶住。

“谢、谢谢女侠。”小二用泛黄的衣袖揩了揩头上的汗珠。

他话音未落，孟冬玄已闪身至门外。

好利落的轻功，乌桓少女赞叹一声，紧随其后。

客栈外，一匹褐色的老马被几个捕快牵制住，马腿上插着一把匕首，鲜血直流。

马儿的身后，套着一具成年男尸。

尸体乌黑干瘪，胸口处插着一把黑色的匕首，嘴角扭曲成僵硬的弧度，神态餍足。

孟东玄趁人不备用手摸在尸体上，掌心处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此情此景，让他联想到燕子林中的罗文和延吉。

唯一不同的是，这具尸体上布满了细碎的小伤口，想是一路被马匹拖拽，被道路上的石子划伤的。

杀人拖尸，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