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兄究竟是否明白,这些年来六叔一直无所出,是因为他这一生唯有你一个独子,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李汐微微一叹,或许这将李权一生的悲哀,声名财富什么没有,唯独没有他想要的。
她还记得,当初自己才登大宝,六皇叔对自己不甚满意,处处刁难。一是为了讨好,二也是为了炎夏,正要让李承锋随军出征,圣旨还未下达,老人深夜冒雨前来,颤颤巍巍递上这道折子。
六皇叔一生为了炎夏殚精竭虑,哪怕有时候要为背弃地的事情,也在所不惜,定要护的炎夏周全。这样的一个老人,一个长辈,向他最不屑的韧头,只为了自己的儿子。
“我不信。”李承锋将心一横,折子被他抛出很远,他激动地起身道:“一定是你想离间我们父子,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信不信由你,左右本宫今儿个不是与你这件事。”李汐正色道,“新衣,带刘氏上来。”
新衣便将一直在门外的刘氏带了上来。
那刘氏一见了李承锋,恨得咬牙,狰狞地笑道:“想不到吧,我们还有再见之时。”
李承锋面色变了变,“你是谁?”
“本宫告诉你她是谁。”李汐起身,行至李承锋跟前,将刘氏推到他面前,一字一顿道:“这是君镇商户刘千万之女刘彩霞,堂兄应该与她见过面才是。”
李承锋垂首,不敢面对眼前两双咄咄逼饶视线,“我从未去过君镇,怎会与她见过面,想必是认错人了。”
“你没去过君镇,刘氏却随商来到京基,在返回君镇的途中,与当时出宫远行的你,有过一面之缘,不会忘记吧。”李汐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拍拍额头道:“忘了与你,刘彩霞还有一个孪生妹妹,刘彩月。”
那刘氏忆及往事,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原见你无私相救,是个谦谦君子,良善之辈。哪知这善良不过伪装你狼子野心的皮,若非你对我妹子用强,她百般挣扎下为保忠贞撞墙而亡,你又勾结那狗官,以自尽了结此案。那狗官为了讨好你,处处刁难我父亲,最终导致他商场树敌,刘家一败涂地。你又怕我上京告状,令人围追堵截追杀,若非我混在乞丐堆里,早就被你一刀杀了,我刘家的冤情只怕要长埋地底,而你李承锋却能逍遥法外了。”
那李承锋想起往事,也是暗暗吃惊,心里又骂下头的奴才不会办事,竟然让这泼妇来了京基,还遇到了李汐。一面又想着要如何应付,一时间垂首不语,只静静等着她完,方才不屑地冷笑道:“我李承锋是什么人,要怎样的女子没有,像你这样样貌身材的,勾勾手指便是一大堆。”
“是啊,下绝色女子多的是,像刘氏姐妹这样的,你勾勾手指,多少人巴结着还来不及,究竟为何偏偏要挑上刘彩月?你可知道她下月便要成亲,她会有一个很爱她的丈夫,他们会有一对很可爱的儿女,夫贤子孝,一家人和和美美团团圆圆。”李汐接着李承锋的话道。
见李承锋面色已经松动,李汐知道她已经赢了,只是却没有丝毫高兴。她宁愿这次是自己输了,宁愿延眼前这个处处与自己作对,甚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没有犯过这样的事。她让新衣将刘氏带下去,慢慢踱步回案边坐下,又一次问道:“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身为皇室宗亲,又官拜都统将军。你告诉我,该治你个怎样的罪?”
李承锋也有些慌乱,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俗话捉奸捉双抓贼拿赃,如今那刘彩月已经死了,刘彩霞又并未亲眼所见是我,公主要栽赃陷害,也准备充足了再来吧。”
李汐忽的就笑开了,只是眼底仍旧是冰凉一片,没有丝毫感情。她就这样看着李承锋,看的他低下了头,“你虽然与我作对,却一直是个敢作敢当的男子汉,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个懦夫。李承锋,今儿个我找你来,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若六皇叔看到你这个样子,会作何感想?”
“你少提我爹,想要利用这件事情,来离间我们父子的感情,做梦。”谈及李权,李承锋的语气立即硬了起来,人也格外的激动。
李汐仍旧淡漠地笑着,“你爹虽然也想逼我交出摄政大权,但他心里装的是下万民,而你的心中,永远只装了你自己,你永远也比不上你爹。”
“他本就是个不敢作为的懦夫,要不是他胆怕事,我又怎么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连一个的女侍都敢欺负我。当年太祖皇帝传位,若不是他怯懦,现在哪里轮到你与我指手画脚。”李承锋终于失去了理智,失声吼道。
一个身影慢慢从偏殿步出,暗红的金雕长袍沾染了不少茶水,还有茶叶就附着在上头。因是背对着李承锋,他没有看见李权脸上的痛苦,悲哀,怜悯,还有一丝愤怒。
“先皇无能,将皇位传给一个傻子,还让你监国,要不是我爹,你李汐能够活到今日,可恨当初没有一刀杀了……”
“畜牲。”
李承锋的话,因为身后两个气镇山河的字而戛然而止,他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后怒不可遏的老人,喃喃道:“爹……”
“我不是你爹,我们李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李权咬牙,狠狠看着自己儿子。他没想到,儿子内心的想法竟然是这样的,更没有想到,他李权的儿子,竟然干下这等伤害理的事。
李承锋对李权是又敬又惧,旁的也就罢了,就奸污不成,逼死女子一事,他是定会追究到底的。此刻他心中对李汐的恨意更浓,狠狠地盯着他,“你算计我。”
“你若没做这些勾当,又怎会被本宫算计?”李汐不置可否,她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若没点手段,单靠朝首三老的扶持,如何能走到今日?
“爹……”知道李汐肯定不会放过自己,李承锋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父亲身上,他期盼着这个向来铁面无私的父亲,能够有一刻心慈手软,饶过自己。
“你不要叫我爹。”李权此刻是又悲又愤,一面是炎夏的律法,一面是自己独子。这个朝堂之上从不手软的老人,在面对这个问题时,也犹豫了。他看了看李汐,知道自己一旦开口,眼前这个女子,一定会像多年前那般,放过他的儿子。
可这样做,真的好吗?或许正如李汐所言,让李承锋多去磨练磨练,对他才是最好的。这些年来,自己对他的太过束缚,导致他目光浅短,胸无大志。
“爹,杀人是要杀头的。”见李权不话,李承锋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难道爹要看着我们李家绝后吗?”
任凭李承锋如何哀求,李权也不为所动,闭眼立在殿中,仿若周遭无一物。
李汐静静坐着饮茶,她还未想好如何处置李承锋,只看六皇叔的态度。
这时,李铮与凤尘也从偏殿中出来,适才他们二人陪着李权在偏殿一起听着,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也是百官交加。尤其是看到李权更显沧桑的背影时,才发现这个老人,其实也挺可怜的。
“将李承锋先带下去。”李铮招招手,命人先将李承锋带下去,方才请李权坐下,“皇叔,此事你看如何处置?”
默了许久,李权才回道“炎夏自有律法,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他颤颤巍巍起身,连礼都不行,只道:“老臣告退。”便转身离去。
“幻樱,送六皇叔回府,一定要注意安全。”李权受的打击不,李汐担心他发生意外,忙叫幻樱送去。
殿中三人沉默片刻,李铮才问道:“汐儿,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六皇叔就李承锋一根独苗,皇兄忍心杀了他吗?”李汐反问。
李铮为难,“可刘氏的冤情,还有他曾经派人追杀你的事……”着着,便是轻微一叹,“到底,还是因为朕,他才会行到今日这一地步。”
“此事与皇兄又有何干,不过是他性使然罢了。”见李铮自责,李汐立即道:“罢了,他追杀本宫的,本宫就不计较。刘彩月也是个性子刚烈的人,这个案子已经了解这其中牵涉到君镇的人,保不准六部也有人参与了此事,届时追查起来,只怕又是动荡不安。”
“汐儿的意思是要息事宁人?”李铮惊讶道,“那刘氏如何肯依,届时若闹大了……”
“我的意思是,这个案子不明面处理,给那些曾经参与此事的人敲敲边鼓,让他们自动摘下乌纱也就罢了。至于罪魁祸首李承锋,只要留下他,为李家留个后,自有令刘氏讨回公道的方法。”李汐道。
李铮想了许久,“罢了,就按你的作罢。”着又有人来回禀,凤铭与安国候求见,李铮便先去去了。
李汐轻叹一声,转头拿茶,正碰上凤尘探索的目光,微微凝起眉头问道:“怎么了?”
凤尘笑道:“若今后我做了什么事,你是不是也似今日这般盘问我?”
他笑李汐的唇舌,丝毫不比舌战群儒的安国候差。
“你敢。”李汐狠狠一瞪眼,随后叹道:“李承锋这人原本也不差,只是一头撞进了死胡同,又没人告诉他怎样出来。只怕刘氏的事情,也是一时心血来潮,却没想到就拜拜拆了两个和美的家庭。若非他事先因为六皇叔的折子而方寸大乱,我又怎么轻易能够将他的话套出来?”
翌日,朝首,众人见廉亲王前来,纷纷惊讶。
这因为那个才年过不惑的人,昨日还满头青丝,今日却霜白了头。
李汐与李铮二人清楚的原委,也是惊讶万分,也许这是李权最为痛心的事吧。
魏子良在念圣旨时,不经意瞥见了老人乌纱下的白发,声音开始打颤。“李承锋,发配万源塔。”
百官静默,等着李权点什么。他什么都没,只是慢慢地起身,朝李铮跪下,“老臣近来身子不适,请皇上恩准修养。”
李铮张嘴,嗓子眼发干,许久之后才道:“准。”
“多谢皇上。”李权没有再多一句话,也没有看任何人,就那样在所有饶注视下,慢慢的远去。
散了早朝,李铮心中梗的发慌,处理玩勤政殿的事,便与魏子良回乾清宫。
“皇上,皇贵妃在里头。”才至乾清宫,里头的侍女便急匆匆出来回禀,“已经哭了一上午了。”
知道她所为何事,李铮心中更不愿提及,想着要折道去饮泉宫,却见那头一身素服的人已经出来,施了妆容的脸上梨花带雨,只哭成了一个大花脸。一见李铮,扑上来跪倒在地,开口不是求情,“求皇上撤了臣妾皇贵妃的头衔。”
李铮不解,伸手强硬将她拉了起来,“好好的,这话从何起?”言罢又看向连星,责备道:“你是怎么伺候你家主子的?”
连星忙道:“娘娘得知将军的事,已经哭了一个早上,劝也劝不住。才先李常在来过,奴婢也不知两位主在里头了些什么,李常在走后,娘娘便来了乾清宫。”
李铮搀着李盈盈进殿,唤人来给她洗漱一番,“李承锋的事,是他咎由自取,你也不必着急,万源塔虽然远,却也不至于太过偏僻,朕也命人沿途对他多加照顾,不会有事的。”
李盈盈何等高傲的人,此刻却哭的似个泪人儿,可见李承锋出事她心中有多难过。她带着哭腔问道:“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李铮犯难,李承锋所犯之事,这一生都不可能出来,可李盈盈如今这幅模样,如何能对她开口?
见李铮沉默,李盈盈便知道没有希望,泪水又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是臣妾无能,臣妾家中有人犯事,再无德管理后宫,请皇上收回印玺。”
“李承锋的事与你何干,旁人谁敢乱嚼舌根的,朕一定严惩。”李铮本因李权一夜白发心中不适,此刻李盈盈又这般苦恼,心里便更是烦恼,扬言勤政殿还有事,扔下李盈盈便离开了乾清宫。
魏子良自然知道勤政殿的事情早已经处理妥当,李铮出来不过是为了避开李盈盈,行了几步,上前道:“皇上不如去水月别居坐坐,那处清幽,风景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