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有网友爆料新灿教育集团旗下多家培训机构出现教师集体罢课事件，此举让不少该机构学生的家长不安，引来了各方面的广泛关注。据了解，新灿教育为国内知名民办教育机构，并有望在股上市……”

沸腾火锅店的大电视上，正播报着一条新闻。王超叼着根烟，有些不耐烦地换到了别的频道。

“姐夫，新灿教育就是姐上班的公司呀。”美心走到王超身边，不无关切地说着。

“嗯，新闻上说的这事有点闹心。”

“不会对我姐有什么影响吧？”

“那不能够，只是，这新灿的两位总裁都是她的老同学，所以呢，她没少跟着操心。这种事，看着不大不小，解决起来还挺麻烦的。”

“姐的同学都好厉害啊，”美心顿了顿，“当然了，姐也很厉害。”

王超笑了笑：“女人呢，太厉害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就不说她那两位总裁同学了，就是她，自从当上了组长，什么按时上下班，不存在的，每天能回家睡觉就都是好的了。这还只是组长呢，有天她当了主管、总监什么的，不定会怎么样呢。”

“姐夫你这话我可不同意，女人就得有厉害的，跟你们男人一样打拼事业，好让你们看得起。我就特别佩服我姐，不像我，干什么都不行，混到二十八岁了，还一事无成。不过，我也认命了，就当个小女人吧。”

“谁说你一事无成了？你不是挺能干的吗？”

“要是我能遇到个好男人，就算一事无成也没关系……”美心一面笑着，一面转身往门边走，迎向刚进店门的几位客人，“欢迎光临沸腾火锅！”

……

新灿大厦，安灿办公室内。

安灿背对着众人，立在落地窗边。乌云压顶，怕是一场滂沱秋雨。待这场雨落完，就该添衣了。汹涌云层之下的城市，有种虚幻的真实。安灿想起于新刚离世时，王开提醒过她，他说要变天了。天，大概于新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变了，只是，她从未像此刻这般，真真正正地抬头观望这片天。她，走得太快，太急了。

办公室里的众人，或坐着，或站着，每一个都屏气凝神。

移动投影幕布上播放着一段小视频，视频里的男人很年轻，他正激动地说着话：“我叫周立，以下言论不仅代表我个人，也代表新灿教育参与这次罢课所有老师。如果总有声音要发出，我愿意做这个发声的人，不管有什么后果，我都能承受，我对所有言论负责。我是去年9月份入职新灿教育宁城分公司旗下的12课外辅导培训机构的，我教的是数学。入职以来，我最大的感受就是，我不是从事教育工作的，反而像是流水线的工人。作为新人，课时费低，排课不均衡，这都是常态。想要排课多，还得巴结上面管事的。而且，我们这样的新人，还要承担很大一部分的招生工作。说是老师，其实就是客服和销售。公司领导呢，只关心生源，极少过问教学质量。也是，毕竟我们都去招生了，谁还有时间研究教学呢……”

“你就是这么善后的？”安灿转身，直视着王开，“这条短视频，点赞数快过百万，底下的评论都要炸锅了！这个周立不是宁城的吗？好，把宁城的中高层管理都叫回来，今天就办手续，让他们集体滚蛋，一个也不留！”

王开没有辩解，这种时候，还是沉默着比较好，他给任意使了个眼色，任意将投影仪关了。办公室里变得更安静。

一周前，从各分公司视察回来的林一曼召集安灿他们开会，要给一部分年轻老师争取权益，这是她答应他们的。利益这东西，向来不患寡而患不均。在新灿，“均”指的是个人能力。普通员工群体也好，教师群体也好，都靠个人能力立足。福利薪酬制度虽有不完善之处，各分公司的管理亦有高低好坏之分，但总的方针是没有问题的。

林一曼听到的声音，得到的反馈，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客观。以周立为首的一批年轻人，他们可没有林一曼的耐性，趁势就闹起了罢课。据王开调查，这些家伙平时工作态度就颇为懒散，其中半数都是即将要被“优化”的，罢课的举动，有很大可能是被有心人利用。而林一曼，就是那一簇火花，引爆了整个事件，让一切都变得合理化。

这个有心人会是谁呢？陈启明？不，王开并不这么认为。之前在线教育部的罢工，是陈启明要夺权立威。而教学这块工作，是他本就在负责的，林一曼和安灿给了他充分的权限，他搞“罢课门”的理由不成立，而且，这“罢课门”对他的影响是最大的，至少是失察。他虽阴损，对教学却抓得很严谨，这也是12这条线口碑良好的主因。

王开正琢磨着，听到陈启明说话了：“安总，你别上火，这件事我们一定能妥善解决的。”

陈启明有陈启明的优点，比如，在这种安灿盛怒，谁都不敢吭声的时候，他会第一时间站出来缓解尴尬而紧张的气氛。一干董事里，他最年长，业务方面确实也拿得出手，就冲这些，安灿也不会当众让他下不来台，多少能给些面子。

果然，安灿挥了挥手：“你们几个先去研究应对方案。”

这几个人刚走没多久，林一曼就到了。

“林总，安总刚发完脾气，要不你还是等会儿再进去……”任意挡着门，低声道。

“你让开。”林一曼扒拉开任意，推门而入。

林一曼进了安灿的办公室，只见安灿静坐着，一动不动，犹如一尊雕像。

“这个周立，我和他沟通过，要不是我们迟迟不给回应，他绝不会这么做的。安灿，我可以跟罢课的那些老师，还有周立直接对话。”林一曼说道。

安灿没说话，连眼皮都没抬。

林一曼继续道：“你们说这件事是因我而起，可以，我无话可说，我认，所以，也应该由我出面解决。”

“这件事你解决不了。”安灿一字一顿地说着。

“他们有什么诉求，我们答应就是了。”

安灿站起：“你要是答应了他们的诉求，好，各机构，加上在线教育部，专职教师和兼职教师有近千名，假如他们每个人都闹罢课，都拍这么一段短视频，他们的诉求你全都能满足吗？你林一曼拿什么来满足他们？你以为新灿是你一个人的？”

“你呢，你不是一直以为新灿是你一个人的么？”林一曼慢慢退到门边，噙着泪，“怎么，你安灿的梦想才叫梦想，为了你的梦想，我们就全都得给你让路？全都得围着你转？你少在我面前来这套，我都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你要我闭嘴，要我什么都别干，要我听你的。我告诉你，不可能！”

安灿摇摇头，看着林一曼：“梦想？你来之前，其元证券刚给我打了电话，他们要和我们签署协议，终止新灿教育的上市辅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一曼听毕，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