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柏抱着白祀,穿过一个个人,无视这些人的注视,缓步前行,一步步踩着她制造的白色地毯,瞧着里面的“雪景”,有些惊奇,有些哭笑不得。
同府那段时日,司柏是见识过白祀睡眠之时身上逐渐覆雪的,异样、安静、神秘、美丽,因此他能见怪不怪,有过担忧,但没有谁沾染寒气还能生龙活虎的。
不仅生龙活虎,比之空洞还强大一般,能凭空生雪。
且不知为何,明明也算见惯的景色,他竟从这铺就长长的雪路里看到了悲凉、荒芜,仿佛穿越无尽时光,看到了一个被雪埋葬的古老世界……
“呵,本君究竟是喜欢上了一个怎样的人。”
“补天失败了,庞阿城也要毁了,本君已无事可做,今后……就用时间来了解你吧,白白你说怎样?”他低头,嘴角弯起浅笑,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但包含了一些别人无法理解的幸福。
“葬雪族花间雨,前来葬雪。”
沉浸在情绪中,不知走了多远,一声宣告打破了他的世界,男人停下脚步。
“葬雪族,花间雨……”这几个字很耳熟,是近日欺负白白的人,司柏看向这个人,珠冠玉带,烟袍粉罗,花里胡俏,可惜左眼角伤痕破坏了美感,无端带出几分凌厉。
的确是花间雨。
“没错,正是在下。”青年随意一拱手,下巴微扬,看着司柏语带轻笑,“虽然你是四弃,但本君不占虚弱之人的便宜,且滚去吧,本君今日只为葬雪。”
最后的话一落,他的一双桃花眸里闪过冷光、趣味,仿佛一把沾了酒的剑出鞘,泛着醉意,狂气、潇洒。
唯独没有杀气。
葬雪族,名起西方,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是不是一个种族,只是冰人出现时,他们便出现了。就如他们的名字,是冰人与雪的克星,当有冰人化作野兽,他们便会出现,神秘飘忽。
司柏一共也才遇到过三次,这是第四次,若非能见到他们眼角的伤痕,怕连窥视一角都做不到。
“早就想找你。”
“呵,华凉那种想以破天躲避命运的天真蠢货,接了那种蠢货一剑,就以为天下无敌?你的意思是……也想尝一尝葬雪剑?”
“请赐教。”
“成全你,瞧你连雪都不怕,想必跟那个世界也不是无一丝关系,就赐予你们一个合葬。”
“不过今日不行。”司柏忽然话锋一转。他很想此刻领教一下,但如今是必要时期还不能全凭任性,他身具天资,自信对方葬不了自己,却应该能凭他的剑进入雪的世界,他想去了解那个世界,以了解白祀。
“噗哧~”花间雨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肚子疼,弯下腰直拍大腿,“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嗯咳嗯,老子以往葬了那么多冰人,还真是头一次见这么可笑的,居然还是堂堂四弃,你当真以为我是你老子不成,还能求饶缓几天!?”说到最后,青年修俊温俏的眉目彻出锋利的光,如森森利刃穿向对方眼眸。
“不过,就如方才所说,可以饶过你,但这个女人不行。”上次叫你跑了,这次是老天助本君。
“看来只能凭实力说话了。”司柏懒得再废话,这次要凭什么让对方屈服?
“接我……葬雪剑。”
司柏想了想,释放出自带的寒气威势……
……
“就如方才所说,缓几天,介时本君自会去寻你。”司柏垂首看着跪在脚下一脸不甘又震惊的青年,不咸不淡开口,“哦对了,差点忘了你欺负过白白了,所以……”
“等一下,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老子忽然无法反抗?”
“无可奉告。”司柏高扬起脚,用力一脚踢出……
“啊,混蛋!!!!!!!!!!!!!老子记住你了!!!!!!!!!!!!!!!”
“这是一半,剩下的先歉几天,白白你说怎样?“
白祀紧闭着眼,秀眉紧蹙,呼吸有些不稳,用狂乱的寒气与雪回应着他的话。
“哼哼,果然你也是不满的~”这句话说完,少女身体忽然有了一丝反应,升起莹莹银白的光,如细碎的月华扑烁,如无数萤火振翅飞起,如开始升华,实质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开始转清,变淡,消失……
……
“姑娘,这都三天了,你也太能睡了。”
“今日东边的风偶然吹来了几粒雪渣子,想想也该出发了,可您还不醒,是要婢子背你出发吗?”
“帮姑娘你擦了几次身子,嘿嘿,你的线条真匀称。”
“今日婢子又做了你爱吃的药膳,姑娘你肚量大,可是让婢子辛苦了一番~”
白祀是被嘴里的各种味道冲醒的,朦胧有了意识后,先是感觉嘴里苦涩充盈,又是甜辣混杂,不知还有什么调料,最后混出奇怪的味道,如果舌头能发出悲鸣,它一定是臭骂尖叫着大哭的,“水……”
“姑娘你醒啦!”正趴在床边嘀嘀咕咕的蘅浅噌地站起,小脸露出惊喜的表情。
“水,给我水!”
“诺。”侍女一闪消失,跟着从堂外端来一杯茶水,小跑进来,“姑娘,水!”
朦朦黑暗中,白祀摸到侍女手的位置,抓住杯子就往嘴里灌,“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噗……”如此几次,“再来一杯。”
蘅浅眨了眨小鹿眼,奇怪地看着她不喝反吐的行为,糯糯小声解释,“姑娘,这是刚沏不久的上好岳莱山,可以饮的……”
“嗯,知道,快去~”
“诺。”应完又快速取了一杯,白祀又漱了一遍口,嘴里的味道才勉强被茶味盖住,第三杯才喝了进去。
“蘅浅,这几日辛苦你了。”
“不辛苦,都是婢子分内之事。”蘅浅拘谨地绞了绞手指,低头笑了笑,随即想到什么,又整了整小脸,露出一副认真的表情,“姑娘,最近大雪有东来的趋势,咱们该出发了,城中已经基本无人了。”
“好,那就出发。”白祀没多考虑。
……
雪域里,白祀在司柏怀中消失不久,男人发呆一会儿,理通缘由后,放下担心,便回转民屋。
进了屋便看到并不宽敞的堂内,绛绛静静等在那里,待感觉到人,她侧过头来,依旧是那半张面具的俏脸,云色修长的身影静立身后。
绛绛幽幽开口,问出一句让人有些意外的话,“方才的事我听你家那个黑侍卫讲了,……白祀成为了冰人?”
她的音调失去了平时的开朗肆意,反倒透着一丝叹息与忧郁,许是平常那样惯了,突然这样让人有种微妙的心疼。
“白白没任何问题。”司柏沉吟一瞬,坐上对面座位,给了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