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令萧粲有些惊讶的是前来教她的琴师是青音!
“姑娘竟肯委下身段来这,倒是稀奇得很!”萧粲挑了挑眉道。
“萧小姐就不要打趣了,今日既然我是以琴师的身份来,那你该对我礼让三分才是,毕竟有了今天这一遭,我也算你半个师父了。”青音放下手中的琴,端正地坐在琴桌前。
“那就大可不必,姑娘做好本分便好。”萧粲坐在青音旁边的琴桌前,做了个手势道,“请。”
青音在琴弦轻轻弹拨,琴音便如鬼魅一般淡淡飘出,刺耳寂寥得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皇家面前不可失仪,所以选曲自然不可轻浮刺耳,大雅或大俗也不可取,风头过盛或上不了台面,所以今日我教你的是一首弹奏不复杂但却足够殿前展示的作品。”青音摸着琴弦顿了顿,随即开始弹奏。
前段稍稍缓和,微有欢欣雀跃之意,中段稍有起伏,动人心弦,末尾渐渐低沉,以一个绵长的尾音结束。浅听淡淡,细品微醉,意犹未尽。
“这是哪位高人所作?”萧粲问道。
“我从前写的,许久未弹了,今日翻出来去去霉。”青音笑道,这是从前她与师兄下山分别后即兴作的,没想到自己还能完整地弹出来。
萧粲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头牌花魁果然名不虚传,理了理衣裙,调整了坐姿,萧粲便开始了弹奏,也许在这方面萧粲有着特别的天赋,不过四五遍便能熟练弹奏了,青音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从前学过?”
“不曾。”萧粲摇头否认道,“既然这首已经会了,你再多教我些,也好多些准备。”
“那便再教你一首《微雨》吧。”
“也是你写的?”
“不是,从前的古谱翻译下来的。”萧粲了然颔首,随即便开始了新曲子的练习。
一整天下来,萧粲会的可不少,足以应付寿宴。临走前,青音特地嘱咐弹奏前好好检查琴身琴弦,若被人动了手脚可就出大事了。
刚到清音楼,便见安乐在大厅正中面色难看地喝着茶,一见清音来了便阴阳怪气地讥讽道:“掌柜的好大的面子竟然让本公主再这等这么久,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小女子一介草民自然比不上公主金枝玉叶,不知公主此番前来有何贵干?”青音赔笑道。
“自然是为了皇祖母的生辰贺礼,不然就你这个破地方,本公主踩一脚都怕脏了自己的鞋!”
安乐鄙夷地看了看四周,用手帕掩了掩口鼻。
“是,我这就亲自将贺礼给您呈过来,殿下稍等。”说罢青音便从密室中取出了玉如意,并将它仔细地用锦盒装好,呈到了安乐面前。
安乐挥了挥手,身边的婢女小心翼翼地上前接过锦盒,安乐打开锦盒赞许地点了点头:“嗯…还不错,这次算你差事办得还行,我会在皇祖母面前替你美言几句的。”
“那就多谢公主了。”青音道,她暗暗松了口气这次真是有惊无险,见安乐就要走,青音也不多做挽留,行礼道:“恭送殿下。”
“最近千阙楼可有什么消息?”青音问道。
“没有,最近风声很紧,我们能拿到的消息实在有限。”兰一答道。
“废物!”青音愠怒道,“这么些天了,还没消息!”
“阁主息怒!属下办事不利,自会领罚!”兰一躬身道。
“家国存亡之际,还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你们在这不是吃喝玩乐的!”眼下两国战事吃紧,两军交锋,剑拔弩张,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们必须竭尽全力获取更多有用的情报。
“属下定督促他们加大力度,尽快解您之忧!”兰一答道。
“查一查苏亭那几日去了何处。”
“是!”
不日,太后寿宴的日子便来临了,寿宴设在晚上,据说皇上为了给太后贺寿,特意在御花园设宴,御花园灯笼高挂,明珠夺目,花团锦簇,宴席错落有致,不论在哪一个位置都能一赏美景。离御花园不足百米就是碧湖,在那儿特意为太后投放了许多红鲤,夜色朦胧之下观赏甚是好看。
由于将军府住得离皇宫稍远一些,将军府的人马便先出发,等过少卿府时再和他们一起入宫,萧云和苏玟打了个照面便放下轿帘继续赶路,中秋佳节,车水马龙,若不加紧点难保不会迟到。
到皇宫时,萧云和苏玟各自扶着自己的夫人下轿,萧粲刚掀开轿帘探出身子准备下轿时,便见一双白净修长的手落在自己面前,苏亭嘴角微扬温和道:“下来吧。”
萧粲自然地搭上了那双手,利落地从马车上下来。今日苏亭也是一袭蓝衣,与萧粲微微明亮活泼的孔雀蓝不同,是更加稳重的靛蓝色。
眼尖的小太监见两位大人到达,殷勤地上前领路,掂了掂领的赏钱,小太监连忙欢喜地把赏钱揣进怀里,被掌事的公公发现可不得了。一路上萧云和苏玟都一言不发,每一次入宫都是凶险之极,稍稍行差踏错便会拖累整个家族。在进宫之前,萧云和苏玟就约定好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插手,明哲保身即可,即使陷入困境的是对方,也不能上前。
不少官员已经带着家眷落座,正在客套地交谈着。
一身华贵的安乐带着玉如意恭贺道:“参见父皇,恭祝皇祖母福泽万年,这是孙儿为皇祖母准备的贺礼,请皇祖母笑纳。”说着宫人便打开锦盒,纯白无瑕的玉如意在灯火照射下温润剔透。
“难得你有孝心,快坐吧。”崇帝欣慰地摸了摸胡须道。
“谢父皇。”见父皇对自己赞赏有加,安乐便得意地退到一旁的单独桌席。众所周知,崇帝不好女色,宫中妃子除了淑妃、良妃以外,其余妃子连皇上面也见不上。安乐是已故皇后的唯一女儿,深受崇帝宠爱,可谓是整个云国除太后以外地位最尊贵的女子。
不一会儿,所有大臣及家眷都到齐了,见宴席快开始,大家皆一言不发,安静地等着皇上发话。
“诸位卿家都到齐了吧,那咱们就开始吧,今天是太后寿辰,大喜的日子,诸卿不必拘束。”崇帝举了举杯,“来,我敬诸卿一杯,有了你们才有我云国安宁。”
“陛下太后福泽深厚,长乐无极。”在座大臣及家眷纷纷起身举杯道。
“诸卿不必拘礼,平身吧,来人奏乐。”崇帝挥了挥衣袖,大家才纷纷坐下。
陈公公拍拍手,便有身姿窈窕的歌舞伎上前助兴。
坐在靠前的萧粲暗自瞄了一眼崇帝,十六岁登基,二十多年的磨炼让他俨然有着君王不怒自威之风范,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露着杀伐果断。将视线转向太后,已是风烛残年却仍华丽之极,厚重的脂粉遮不住一条皱纹,反倒有股欲盖弥彰的意味,明明脖子和手背的肌肤已经蜡黄,脸上却被涂抹得苍白如纸,动作颤颤巍巍,脸上时不时地抽搐,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她大限将至。
“不要乱看。”萧云低声命令道。萧粲立马收回眼神,眼前的饭菜她是一样也吃不下去,只能赏赏一旁的桂花,枝繁叶茂,花香袭人。
“萧爱卿,你为我云朝征战沙场,战功赫赫,护我云国平安,朕敬你一杯。”话毕崇帝便向萧云举杯。
萧云连忙起身道:“陛下过誉了,这是微臣分内之事。”坐在一旁的萧夫人和萧粲也随着萧云一同躬身行礼,三人绷紧了神经,此时所有臣子都把目光集中到将军府,不敢有大动作,宴席瞬间鸦雀无声。
“听闻爱卿有一女?”崇帝摩挲着酒杯道。
“臣女萧粲参见陛下。”萧粲一听自己的名字端庄地行了个大礼,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平身吧,都说了不必拘礼。”崇帝挥了挥手。“这来来回回的,朕都看腻了,皇宫没有别的节目了吗?”
表演的歌舞伎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陈公公咚地一跪,所有的宫女太监也齐刷刷地跪下。
“陛下,臣女愿抚琴一曲,为陛下助兴。”萧粲作揖道,该来的总要来。
“如此甚好,那就交给你了。”崇帝笑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旁的太后显然有些体力不支,昏昏欲睡,陈公公使了个眼色,太后便被扶下去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