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所以,她后来对袁姨娘和我下手,皆因为她认为我们可以分了原本属于她两个孩子的东西,尤其是寅明,是要上族谱的。
这倒也得通。
但我后来想想,她起初定是没有这么通透的,她一定也是存了置母亲于死地的心思,而后因着父亲保护的紧,几年都没有得手,也就才慢慢放弃了,她彼时如此,不过是想达到她的目的罢了。
她见我似是相信了她的话,才又平复心绪继续道,
“可叹我算尽一生,不过是想让我的一双儿女过得好,可现在看来,淑尤是到底不如你了,就如同我与穆扶音,我算了一生,还是输给了她。”
“母亲到底想什么?”
她突然就笑了,“你比你母亲聪明。”
我不话,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她起身,站在原地,“我所求不多,只求你抬抬手,帮一帮淑尤!”
“您多虑了,我倒觉得,如今长姐日子过的,比从前舒心。”
“你不愿?你都愿意帮白家那庶女,都不愿帮自己的姐姐?如今,就连兰芝那丫头都摇身一变成了伯爵府夫人,你就忍心看着你姐姐混成这般模样?你要我如何做?我手上到还有些庄子田产,都给你,如何?!”她向前一步。
我摇了摇头,“不是不愿,我倒想问问您,在您心里的过得好,就是银子、权利、地位缺一不可的么?”
“那是自然!”
“此言差矣,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没有事事都如你所愿的,我倒是觉得长姐眼下比从前过的舒心多了,姐夫虽被削爵,可毕竟是大长公主的独子,怎么也是家的表弟,正经的皇亲国戚,地位如斯,已经远胜于旁人,”
“此次又是因祸得福,虽官职不大,但胜在是个实职,可见家是有意要栽培他的,”
“经此一事,长姐与大长公主的关系又进了一步,在院子里过的也比从前顺心多了,”
“这样的日子,你还要替她求什么呢?”
“你既到四娘,我便多嘴一句,四娘的事,我们真的没做什么,后来都是靠她自己,硬是将惨淡的日子过成了如今的模样,她从不抱怨命阅不公,只是自己一个人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走着,即便走的艰难,可最后,她也挺过来了,”
“常言道,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古人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过得好是一种能力,但这样的能力靠旁人帮衬是永远也得不到的,终究还得靠自己一点一点的摸着石头过河。”
完,我便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下聘那日,也是真的热闹。
某人由大长公主领着,像是将家底都搬过来似的,绑着红布的箱子,硬是从堂屋堆到后院里来了。
“好久没见过活雁了!那一对大雁活动乱跳的,毛色也漂亮,真是稀奇!”
“是啊!旁人家下聘,不过是拿些木雁来充数,就连大姐那时也是用了瓷雁,这活雁还真是不多见啊!”
我一路走来,听着丫头婆子们讨论的欢快,心里默默的有些甜蜜,大雁难寻,长安城这样大,出去一趟都难,更何况要去城外的湖边泥泞处蹲守,他也是有心了。
“姐姐!你可来啦!”寅明一见我就激动的不行,“方才姐夫送了我一匹马驹呢!”
“是么?”我有些惊讶。
“嗯嗯!”寅明将头不住的点,“姐夫了,我现在还,不能骑大马,给我这马驹让我自己养着,往后培养出了感情,它就只听我的!”
“好!那你就好生养着,只一点,不能误了课业!”他难得这样高兴,我心里也跟着欢喜。
“知道了!姐姐放心,我答应姐夫聊,绝不贪玩儿!”
这一口一个姐夫叫的,怕是马上都赶上我这个做姐姐的了!
“哦,对了!”寅明露出为难的模样,“姐夫还建议我,再等一届,六年后再考,姐姐你呢?”
寅明如今也就十岁,三年后就下场的确是有些太了,但若只是见见考题,参与一下,会不会对往后考试积攒些经验?
我想了想还是道,“这事你还是得同父亲和哥哥多商议,听听他们的意见再。”
“嗯!”寅明拉着我便去了前厅。
按规矩,今日下聘,我是不能与他相见的,只能悄悄的躲在屏风后头,竖起耳朵听着前头在什么。
听来听去左不过就是些互相夸赞的话,听了一会儿我就觉得没意思了,便一个人先出来了。
今年院子里花开的很好,红的黄的紫的,搭配的也很新奇,这也是袁姨娘费心尽力经营的好处。
往花坛深处走去,尽头是一个八角亭,倚着栏杆坐下,乘着凉,闻着花香,吹着风,眼睛一闭,别提多惬意了。
“好啊!我再前头费心尽力的,你到在这里躲清闲!”
不知这样趴了多久,身后一道声音突然想起,吓我一跳。
转身一瞧,不是鼎鼎有名的义勇侯还能是谁?!
“前面结束了?”我问。
他点头,“嗯,大长公主同你父亲还有事情要商量,我便过来瞧瞧你。”
他这么坦然的出来,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声嘀咕,“不是不让见面么。”
他轻笑出声来,“这不是礼数走完了么,方才是没见啊!即便我知道你躲在屏风后头偷听,我都忍住没去见你呢!”
“你!”
他赶紧上前哄我,“好啦!别生气了,明日我陪你逛街,如何?”
但我却认真的摇了摇头,“往后的日子,没什么事我是再也不能出去了,”
他一脸疑惑,以为又发生了什么。
我只好耷拉个脑袋,如实交代,“前阵子总是贪玩儿,嫁衣还没绣好。”
“哈哈哈!”他笑的爽朗,“我当是什么事儿,你们府上的绣娘自不必,抚月楼里好绣娘无数,哪个不是任你挑选,还值得你这样劳心劳力的!”
“哎呀!”这厮!真是!“女儿家嫁人,总是希望能亲手缝制嫁衣的,且姨母疼我,已经按照我要的样子着人做了一件,我若不再动手绣些东西上去,往后想起来,会后悔的!”
“给你了,你也不懂!”
“好了好了!方才逗你玩儿呢!我错了还不成么!”他又贴近些,“你且放心在家绣着,我绝不打扰你!”
看他保证的认真,我才安心下来。
“晌午日头大,略坐坐便回去休息吧!”他摸摸我的头。
“你要走了?”
“恩,”他点头,“今日朝堂上还有些事要处理,我等会儿还得进宫一趟。”
我赶紧起身,“那你快走吧!别耽误了正事!我这就回去了。”
他笑了,也起身道,“那我将你送到司音阁,走吧。”
自那日以后,他就鲜少来了,即便来了也是略坐坐就走,是朝廷事务繁忙,我能理解,刚好也就一门心思在家绣嫁衣。
不知不觉就入了秋,大哥哥要去赴考了。
临行前,我将早就绣着“旗开得胜”、“金榜题名”字样的书袋、护膝、帕子都给了他,希望他能够得偿所愿,不辜负自己这么些年来的辛苦。
他接过去,摸摸我的头,微微一笑,眼里却仿佛有很多要的似的,但最终还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一家人送他到门口,他挥了挥手,同我们道别,便转身上了马车。
我们望着马车远去,心里都期盼着,他能够一举中第,光耀黄氏门楣。
三日的时间,于我们尚且过的艰难,更不论身处考场的哥哥了。
我清晰的记得,哥哥这次是自己直挺挺的走回来的,虽面色苍白,但精神气很是不错,尤其眼神,极其坚定,充满自信。
是以,一个月后,当书蕾激动万分的回来报时,我心里还是有些准备在的。
但即便是心里早有准备,可当状元二字从她嘴里蹦出来时,我心里还是欢喜的不校
“姐,您端着的茶水都洒啦!”
书蕾上前用帕子帮我擦,“这都湿了,姐,换一身吧!”
我点头,赶紧让她去给我挑一身喜庆的衣裳,火速换好了,就往前厅赶去。
待我道了,前厅里已经是一片喜气,长辈们自是不必多,祖母和白氏都喜极而泣,就算是平日里在严肃的父亲,今日的嘴角都怎样也合不拢。
大姐姐是早早就从夫家赶过来了,姐夫也在,大姐姐的眼泪像是也刚刚止住,寅明看向哥哥的眼神就更是崇拜了,仿佛都冒出了星星!
就连一直将白氏恨之入骨的袁姨娘,都乐得跟什么似的,招呼着丫头婆子们,什么喜庆搞什么。
我笑着上前恭喜哥哥,见他虽然高兴,却并不失态,举止间仍然一副偏偏公子的模样,父亲瞧着,不住点头。
“多谢二妹妹,起来,这句话不是客气,晚上睡在在考场里,感觉时而有风吹过,多亏了二妹妹的护膝,还有书袋里藏得薄毯,我才不至于像其他考生一般冻得握笔都困难,真是多谢了!”
我见他的表情不像有假,心里别提有多欢喜了!
我竟然帮上了状元郎的忙!
护膝是一早就做好聊,那薄毯却是我突发奇想,但哥哥过,考场里除了考试用具,其余的一律不准带进去,是晚上的铺盖有统一给的,我想了想,还是冒险将一条姨母早年间给我的羊绒毯藏在了书袋的夹层里,让哥哥晚上睡觉的时候,将这毯子盖在发的毯子里面,就不会有人发现啦!
这样的作法虽太过草率,所以我同哥哥约定好,若是发的毯子够厚,便不拿出来了,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父亲听闻,更加高兴,瞧着我道,“薇儿有心了!”
“大妹妹的护身符也很好,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安然的回来。”
哥哥又笑着补了一句。
“娘子为着这枚护身符,不仅亲自去城外的道观求,回来后还将那护身符供起来,对着念经,一整夜都没合眼!”
我这姐夫,自从削了爵,反而接地气了很多,要知道,从前他总是不太爱搭理我们的样子,就连父亲问他话也是回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如今做了官,性格却好了起来,真真是奇了。
我想父亲和祖母最希望看到的,就是眼下这样,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能够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吧!
果不其然,祖母拍了拍手,眼睛早就眯在了一起,“你们几个好好的,何愁黄家没有更上一层楼之日!这不是寅清中了状元,就比你爹当年要强上许多!”
袁姨娘这几年掌管内宅,人也是大气了许多,笑着道,“老太太、老爷、夫人瞧着,这样大的喜事,不如开个赏,让下人们也跟着沾沾喜气?”
“好好好!”祖母连连称好,白氏也难得满意一回,父亲更是没什么可的。
于是袁姨娘便笑着高声宣布,“传下去,今日咱们府上大少爷中了状元,人人有赏,府里从上到下,这月一律多发半年的月例!”
此话一出,满府上下都沸腾了!
一时间,丫头婆子们跪了一地,齐声称谢,然后由祖母身边的方妈妈带头,一个二个的开始接连起吉祥话来,直听得大家面色发红,心情舒畅!
当晚,我们一家人不分男女,将家里最大的桌子找了出来,全坐在一处,其乐融融的用了一顿晚膳,我觉着,比过年还要热闹,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桌子上欢声笑语不断,就连父亲都喝的眼冒金星,起浑话来!
推杯换盏这样的事,我们可以放开,但对大哥哥来,是万万不能的,毕竟他明日还要穿着今日送来的状元服游街呢!这种事,光想一想,就让人觉着激动啊!
当然,最让我欣慰的是,席间寅明偷偷凑到我耳边,对我道,“二姐姐,你放心,我往后会更加努力的读书,即便成不了大哥哥这样厉害的人物,也要挣出个前程!”